两双眼睛寂静的对视着,一双漆黑一双血红。
黑眸冷清,血眸犀利,两道目光冰冷的纠缠,寸步不让!
“哎呦。”夏星辰一声低呼,皱起的眉毛在这样的紧张中显得幼稚而好笑:“莉莉丝,快来拉我一把,手指要抽筋了。”
“噢。”莉莉丝急忙上前,拉住夏星辰的手腕,血色从她的眼睛里悄然褪去。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一丝冰冷和杀气,她现在完全就是个搞不清状况的迷糊丫头。
“你怎么在这儿?”莉莉丝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正说着,莉莉丝的声音心虚的低了下来,她想起自己是不告而别的,现在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被家长逮了个正着。
看着莉莉丝低着头心虚的样子,夏星辰的心头一软,不管怎样,只要她在就好。
夏星辰伸出手在莉莉丝的额头上轻弹一下:“还知道自己错了啊!竟然敢不辞而别。”
“我,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莉莉丝急急的抬头解释。
然而,一双手臂温柔的拥抱住她,她呆住了,温暖从夏星辰的怀抱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她的身上,驱散了血脉里固执的寒冷。她忘记了话语,静立着,听着眼前胸膛里心脏一下下稳稳的跳动。
终于,莉莉丝轻轻的将脸庞贴上夏星辰的胸口。渐渐的,两个心跳开始共鸣,连成同一节奏。
时间回溯到几个小时前,机场。
莉莉丝已经坐在小型客机上,空乘员周到的将牛排和红酒摆放在座椅前的餐桌上。
“小姐,您请慢用。”
莉莉丝头依靠在小小的圆形窗户上,专注的望着跑道上忙碌的人群,没有任何回应。
见此情景,薇薇无奈而心疼的皱了皱眉,坐到了莉莉丝的身边。
“莉莉丝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莉莉丝回过头来,眼神茫然:“什么时候起飞?”
“快了,机长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莉莉丝又将目光转向窗户,不再说话。
透过飞机的窗户看下去,地面上的一切的变得渺小而不真实,忙碌的人群就像小小的蚂蚁奔波却碌碌。人生就是这样吗?所有人围着看不见的命运的轨迹忙碌一生,却根本无法脱离命运分毫。
遥远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压抑的灰色遮挡住视线。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薇薇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机舱前传来,接着就只见薇薇愤愤的走过来,带着小心向莉莉丝说道:“莉莉丝小姐,飞机出现故障,今天不能起飞了。”
“噢。”莉莉丝淡淡的应了声,视线依旧落在灰色的虚空中。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我一定要投诉他们!”薇薇气愤极了。
这时,一双粗壮的手按在了薇薇的肩膀上。
“我已经向树先生汇报过了,树先生说暂时没有发现猎人的行迹,让我们安心等待。”罗明安抚的说道:“莉莉丝小姐,我们先回家吧。”
莉莉丝冷漠的将视线转过来,看着罗明和薇薇,她的目光空洞而茫然,半晌,才呆滞的点了点头。
然而,在回程时,莉莉丝感觉到心脏中突如其来的疼痛,冰冷和疯狂中她渐渐失去了意识,直到夜风凌厉,直到这一双黑眸望进了她的灵魂。
“不要离开,莉莉丝,请留下来吧。”夏星辰下颚抵住莉莉丝的头顶,低低的说道。
“我…对不起…”夏星辰的怀里,莉莉丝惊慌的僵硬了身体。“对不起…”
“不,是我应该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甚至不知道火灾中你也受了伤,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请原谅我。”
莉莉丝急切的想要挣脱,却被夏星辰握住了双手。
“我从记事起,父母就不在我的身边。小时候,我想念他们又怨恨他们,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别的父母那样陪伴我、照顾我?我哭闹过、乞求过,但是,换来的却是父亲的打骂和母亲的哭泣。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渐渐地,我不再奢望,不再祈求。我不去探究家族的秘密,就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去勇敢生活。但是,我也会害怕、也会孤单,而我只能把这份孤单和恐惧深深埋藏进心底。直到,我遇见了你。”
夏星辰顿了顿,深深的望进莉莉丝的眼睛。
“那是戴楠发生意外后的一天,我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踪我。我不安极了,意识到危险就在我的身边。那天晚上,我十分孤独和无助,不知道向谁倾诉,这时,我看到了灯光中你的身影。那么黑暗和寒冷的深夜,你的身影带给我了温暖和安慰,陪伴我度过那个难眠的夜晚。从那时起,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你,你就像是一颗小小太阳,将阳光和温暖照进了我的生命。后来,你更是在暴风雨中陪伴着我、照顾我、保护着我,莉莉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温暖。
请你,不要离开,我会用尽全力保护你!”
在夏星辰的叙述中,莉莉丝早已经哽咽,这样的孤独和无助她感同身受,自从树爷爷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是世界上最后一名血族的时候,她就失去了幸福的权利。她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和责任,失去亲人、朋友和爱情,在漫长的生命中陪伴她的唯有孤独和渺茫的等待。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冰冷的心脏会为了夏星辰跳动?为什么在夏星辰面前,自己竟然像个幼稚的少女?为什么决定离开时,自己的心脏好像失去了生命?如今,她知道了,他们有着相同的孤独,他们是彼此的安慰。
两双眼睛对视着,透出柔和而晶莹的光亮。
“哎呦。”夏星辰忍不住低呼了声,抽筋的手指冷不丁的疼起来。
“怎么了?”莉莉丝焦急的问道。
“没事。”夏星辰扬了扬手掌:“看来爬窗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莉莉丝握住夏星辰的手掌,细细揉捏着:“谁叫你好好大门不走,非要半夜爬窗户。”
“我担心你啊,你妈妈不肯放我进来,你又不告而别,我看到有灯光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只好爬窗户了。”夏星辰仔细打量着莉莉丝:“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莉莉丝低下头,躲开夏星辰的目光:“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累,多睡了下。”
“傻瓜!”夏星辰忽然伸手在莉莉丝的额头上轻弹了下:“哪里是多睡了下,整整睡了两天啊!总是这么逞强。”
莉莉丝含着秘密的心思,在犹豫着如何开口。
“我……夏星辰,我也许并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我其实是……”
“没关系。”
莉莉丝一愣,抬起头来。近在咫尺的男孩儿目光中满是疼惜和内疚,他沉沉的望着她,声音如同海洋般深情:“莉莉丝,没关系。你的家族、你的身份、你的秘密都不用告诉我,我只知道,你在我眼前,你就是我眼中的最温暖的太阳。
和我一起,好吗?让我们一起迎接命运。”
夏星辰向莉莉丝伸出手去,安静的等待着。
莉莉丝死死的握住自己的指尖。要说再见的!就要永远离开的人怎么可以去牵他的手!但是,为什么心脏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他,想要在他的手掌上跳动。
看着莉莉丝挣扎的表情,夏星辰紧张极了,他伸出的手在微微发抖,却坚持着。
“我会握紧你的手,保护你。”夏星辰郑重的说道。“请相信我。”
许久的安静中,莉莉丝挣扎着,渴望靠近又抵抗着渴望,应该离开的,可是心里为什么有一种陌生的固执从一百五十年筑起的冷漠的围墙中破土而出,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席卷了她的理智、她的内心,
终于,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放进了夏星辰的手掌。顿时,所有的犹豫和恐惧烟消云散,相握的手掌间就是全部的幸福和希望。
只是,这样的幸福中,夏星辰是否听到了那一声低微而迷茫的呢喃?
“我,可不可以为了你勇敢……”
夜色静谧,两位少年男女面对面坐在窗台上轻声聊天,气氛安详而美好,似乎连云中的月亮也受到了感染,拨开厚重的云层,将幽静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同样的月光下,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无法入睡的人,陌生的情感同样折磨着他的心。
面对命运和爱情这一世间永恒的冲突,他迷茫而痛苦。克制和冷静才是强者的法则,没错,这样才是正确的!然而,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抚摸着脖颈上一处明显的齿印,血液奔腾的热情灼烫了他的心,哪怕闭上眼睛也无法阻止眉宇间越来越深沉的温柔。他的手指轻捻着一颗菱形的银色金属,最冰冷的金属也渐渐带上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