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镜中的人儿轻轻撩起搭在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双狭长的美眸。
“我竟梦见了那时候正梳妆的云落。”
于是便再也睡不着,起身洗漱完后,身旁的孩子依旧沉沉睡着,这孩子和他一样,一睡便睡得死,再怎么唤也唤不醒。
于是他伸出手掩住那孩子的口鼻,片刻那孩子的脸色便青了下来,他的心上涌起一丝快感,随即又松开了手,看这孩子剧烈喘息的模样真是有趣。
“大美人儿,这样我会死掉的。”定下气息,兰止音瞪向眼前这微笑着的人。
“我自有分寸。”沈琅华眯起眼,抬起兰止息纤小的下巴,手指向上轻轻摩挲着他苍白的嘴唇,嘴里轻轻微叹道:“若是这小嘴儿红艳起来那真是美丽啊……”
他们的脸挨得很近,兰止音甚至可以闻到沈琅华身上极淡的熏香。
“我身上一直都带病,这不是你养出来的么。”兰止音抬起头直直望着沈琅华。
“啊……我的小美人儿学会回嘴了……”并不介意他说话的语气,沈琅华脸上依旧是带着那抹极淡的笑容,“你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对么……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因为……看着你慢慢变得和我一样我的心里就愈发开心呢……”
他说着一只手指撬开兰止音的贝齿,兰止音用力咬下去,口腔里顿时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沈琅华也不缩手,兰止音亦不松口,两双眼眸就这样空洞地互相注视着,毫无任何情感的交流。
终于,沈琅华抽出了那根手指,将手上的鲜血轻轻抹在兰止音的嘴唇上。
“这样就好看多了……”
他笑着站起来,不再管面色惨白的兰止音,径直向门外走去,早在门口候着的两个黑衣女子见他出来纷纷弯腰行礼。
“坊主,您的手怎么了?”一个问道。
沈琅华瞥了她一眼,笑道:“教小野狼咬了一口。”
“属下为您包扎。”女子顺势跪了下来,沈琅华微微抬手,女子有些迷惑的望着他,只望见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的手是你能碰的么?”
女子一愣随即道:“是属下妄自菲薄,请坊主惩戒。”
“嗯……惩戒?”沈琅华轻轻挑了挑眉,随即转身向屋内说道:“小美人儿,她说要我惩戒她,你说怎么惩戒她好呢?”
只听得里头慢慢传来软软四个字来,“剁了手脚。”
那女子吓得冷汗直流,沈琅华微微抬了抬手唤道:“蓝翎。”
他的身后立即闪现出一个蓝衣女子,手里拿着把扇子,银光一闪,那黑衣女子的手脚已被齐齐斩下,顿时惨叫声响彻云霄,沈琅华又摆摆手,那蓝衣女子一闪便不见,他笑了笑信步走出院子,他前脚刚走后脚院内就不知从哪窜出七八个黑衣女人,一人将那黑衣女子残肢搬走,一人搬走尸体,余下的手里提着水桶倒在院里,将地下的血迹冲洗干净。
除了水声,整个院里再无声响。
那些女人散去之后,张敛之这才敢松开捂住怀中少女小嘴的手——事实上这是多余的,因为身下的少女已然昏了过去。
“丘荷,醒醒啊……”他有些焦急地拍了拍少女的脸颊。
名叫丘荷的少女在他又掐又打下慢悠悠地转醒,只是还未看清他的面庞,便“哇”地一声大叫起来。
张敛之慌忙捂住她的嘴,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从那扇精致的桃心木门后头慢慢地探出一只手来,一只纤细苍白而极为美丽的手。
它的主人看起来非常柔弱,必须借助它扶着门框的力量才得以站立,然后,他看见了一张苍白美丽到仿佛不能沾惹一星点尘埃的面庞。
这是个大概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之所以说是女孩是因为她穿着的白色小睡袍是女式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散在身后,不辨男女的面容使得张敛之有些迷惑,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看着张敛之与丘荷。
“你们是谁?”她迷迷茫茫地问道,嗓音清脆不稚嫩,却带了软软的音腔。
“我叫做张敛之,这是我的妹妹张丘荷,你叫什么……”张敛之咽咽口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算是死去的娘亲都怕是比不上的——呸呸呸,这可是冒犯娘亲!
“我叫沈碧凛。”小女孩笑了起来,“你们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张敛之再次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碧凛的脸颊,“我……我们听说兰止音住在这里,他的武功很厉害,我……我们想和他比试一下……”
“兰止音?”沈碧凛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脑海中思索这号人物的名字,随即她两手一拍笑起来伸手指着她出来的那扇门说道:“啊,我知道喔,是不是里面那一个啊?”
里面?
原来她不是兰止音。
张敛之暗自松了口气,她可不希望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妹妹是那个凶残的兰止音,不过……兰止音好像是男孩子……算了,今天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于是他伸手拉过沈碧凛的小手说道:“凛姑娘,不如和我们一同到秋蝉山玩吧。”
沈碧凛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紧的小手,又看了一眼张敛之,张敛之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唐突,慌忙松开了手,沈碧凛却忽然反握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我可以叫你敛之哥哥吗?”
还未等脸已然红透的张敛之答复她又道:“敛之哥哥,秋蝉山在哪?”
“唔……你竟然不知道,那是我们缇棠派最有名的山啊。”
“缇棠派?”
向来有些因为自己出身而自傲的张敛之见沈碧凛似乎对这江湖上的事情全然不知便自告奋勇地讲解起来,全然忘了一旁可怜的妹妹张丘荷。
“我告诉你喔,我们缇棠派可是很厉害的,我爹说咱们中原武林就属五大派最享盛名,江南是四大山庄,江中就是你们红衣坊啦,我们缇棠派可是五大派之首哦,厉害吧!”
“四大山庄……?”
见美人儿的注意力被别处所吸引张敛之不禁有些沮丧,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
“你连这个也没有听说过啊,是银鲤山庄、云隐山庄、寒莲山庄和剑闻山庄,我爹说本来慕容世家也可以分这盛名一杯羹,可是他们家的人自从女眷嫁到寒莲山庄就衰败了……欸,你真的在听吗?”
“我有啊。”沈碧凛笑眯眯的,看起来可爱而纯良,“敛之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好想娶回家。张敛之再次咽下唾沫又试探性地说:“我爹来和沈坊主切磋武功和茶道的,后天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秋蝉山啊……”
沈碧凛略略低下头,似有些为难:“我爹不会答应的。”
“既然你答应了就好办了!”一时心中喜悦,张敛之手舞足蹈起来:“我去说服你爹,快告诉我,你爹在哪里?”
这下,沈碧凛完全笑开了。
“我想,他现在应该在和你爹切磋武功和茶道吧。”
兰止月有些害怕。
尽管师傅和师叔们都在身边。
“坊主,您的茶。”她声音有些颤抖,连贺子追都有些替她捏把汗。
他这个徒儿,总是在重要场合因为胆怯而失态。
沈琅华一手接过茶连看都没看兰止月一眼,对着身畔不苟言笑的英俊男人笑道:“这是子追的女徒。”
那男人摇摇头接过面前自己门中落落大方的锦衣少女递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他身后立着的青衣随从道:“这是我们冷曳的女徒。”
胜负自见分晓。
比茶,比的不是茶,是门下女子,正巧今年该轮到贺子追了。
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沈琅华挥挥手似不禁意道:“比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英俊男人果然被他的话所吸引,他转过头,问道:“那你说比什么。”
“你有女儿我也有女儿,不如我们就比女儿,自个儿的骨血也更能代表咱们啊。”
“你有女儿?”那男人眯起眼,兰止月立即感到一股肃杀感。
沈琅华撑开手中的银扇,起身附在男人耳畔轻语一句,饶是耳力过人也听不清楚,只望见那男人微微变了脸色。
“去请二小姐来。”他转头对着那青衣随从道,那随从得了令,立即退下,沈琅华微微抬了抬手唤道:“蓝翎,请小姐过来。”
这一下,在场的红衣坊门的门人弟子都疑惑了,坊主未曾娶妻,哪来的女儿,即便是有,他们这也是头一遭听说,莫不是是门中哪个弟子……
一时间猜度纷纷,却又不敢讨论,兰止月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贺子追捏了捏她的手心,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于是,连狂跳不止的心都迅速平静下来了。
“是有名的缇棠之花欸!”不知是哪个少年抑制不住激动率先喊了这么一句,兰止月探头往殿外望去,她看见一个青衣的男人跟在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的身后,那少女确实是美,柳眉星目,不施粉黛,眉目含情一般,你若是望她,只会觉得她在看着你,湿漉漉的眼神含羞带怯,却又不失神采。
“好美啊……”兰止月张着嘴叹道,她不禁回头看了看贺子追,他的眼中亦是赞许的神采。
这确实是美,女子温婉含羞之美。
“丘荷,过来。”男人招招手,张丘荷小步上前,依偎在父亲的膝头。
“张小姐果真是美,想必几年后必定艳冠中原。”连玉孤都忍不住赞叹道,张丘荷有些羞怯地垂下头,她的父亲张廷白脸上却毫无任何喜色,只是淡然道:“圣女谬赞了,我想沈坊主比的不只是皮囊而已吧。”
这一刻,沈琅华终于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