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院子啊？哈哈，那是我们平时吃饭休息的地方。”欣欣笑道，“现在三三也在那院里办公，他负责把大家制作出的物品的名目、样式、用途、制作方法以及制作进度登记在案，定期交给皇上审阅。前一阵子他把将流通货币改成纸币的想法跟皇上说了，皇上听了很高兴，大大地夸赞了他一通，把三三美得什么似的，好几天合不拢嘴！不过他同时还提出了应该在文章中增加标点符号的建议，结果这个却被皇上给否决了。”
“哈哈，估计这个时代还没有用标点的必要吧。”我笑道，“三三现在在屋里么？”
“在的，要不你先去看看他吧。”欣欣笑道，“正好我还有点事要跟工匠们吩咐一下，咱们等会儿见！”说罢，她便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我好奇地走进小院，见眼前这一方院落要比前院安静很多，三间正房，两排厢房，院中还栽有常青树木。我径直走向正屋，上了台阶，伸手掀开门上厚厚的青布棉门帘，轻轻迈步走了进去。
站在屋中，我抬眼细看，但见这屋子布置得雅致整洁，两张几案，四把交椅，还有一张大书案和一个书架子，正对门的北墙上方挂有一块匾额，上题“聚英堂”三个大字，笔法雍容雄浑，气势不凡。
此刻，三三正在窗前的大书案旁提笔写字，神思专注到连我进来也没有发觉。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瞄了瞄他书案旁已经写好的纸张，但见其上所列的竟是庆历新政和熙宁新法的提纲。我不禁吃惊道：“呀，你这是打算要变法么？”
三三被我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一见是我，才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
“你怎么写起这个来了？难不成是要给九哥？”我问道。
“当然咯！不献给皇上还能给谁？”三三笑道。
“你可以啊，居然都能记得下来！”我赞道。
“我也记不全呀，记多少算多少吧！”三三道，“我还根据这里的具体情况，添加修改了一些……”
“可是这里跟北宋虽然同一时期，但并不是一个国家啊！”我疑惑道，“你这样生搬硬套的，能行么？”
“其实这个地方除了边界相对安宁些外，其它的几乎和北宋后期没什么不同，同样是两大问题急需解决，一是吏治，一是财政，而财政不足尤为关键。”三三道，“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开源节流，而首要任务便是解决三冗三费……”
“三冗？是冗官、冗兵、冗费？”我问道。
“冗官、冗兵没错，不过第三个却不是冗费，而是僧道太多，需要整顿。”三三道。
“哦，你这个是宋人的提法，与我们时代的说法略有差别。”我点头道，“这里出家人确实不少，到处都是寺庙道观，确实应该整顿整顿了。”
“是啊！”三三道，“单单这京州城内的佛寺就有四十余处，道观也有二十余处，还有其他祠、庙、庵、院等五十余处，再加上近郊的一共有二百余处呢！”
“嗬，你调查得这么详细！”我讶道。
“当然啦，须得调查清楚才能对症下药嘛！”三三道，“你不知道，这僧道一多，寺观就多，相对花费也多，而且很容易引起火灾。据说之前的几十年间，很多次大火都是从寺观而起的，不少大型寺观都相继被烧毁了。何况有相当多的人根本不是信佛信道，而是只因不爱种地，想躲避徭役才去出家的。现在僧尼已经成千上万了，并且还在逐渐增多，长此以往，如何了得？上次听皇上提起此事，言语中忧心忡忡，我这才准备提出这个对策……要不然我哪敢随意主张啊，要知道那太上皇可是很信这些的！”
“你倒是乖滑！”我笑道，“不过，变法虽好，施行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我当然知道！”三三点头道，“不过我感觉皇上现在锐气正盛，很想改变之前的壅塞之风，看那架势，颇想有一番大作为。我估计不久的将来，他必然会改革吏治，颁布大量新政策。那么，我这篇‘万言书’便有了用武之地！待我写完后呈献上去，皇上必然喜欢！”
“就算是他支持变法，那执行起来也是很困难的。”我摇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北宋先后两次变法都是以失败告终的。神宗和王安石也算得上是齐心合力了，但到头来还不是失败了。”
“那是因为王荆公太急于求成了！”三三道，“新法一出来就急急地推行，数十件事一起执行，打算一年半载间就将天下移风易俗，这别说官吏反对，就是百姓们也有怨言啊！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而且他这人的性格又自视过高，不愿接纳别人的意见，也不善变通，以至于因为新法导致了很多小人上台，这才会让他因此背上祸国殃民的骂名。其实这新法本意是好的，措施也不能说是错的，何况也取得了一些成就。只不过凡事都有利弊，而众人因为种种原因，夸大其弊淡弱其利罢了……”
“其实我倒觉得这是宋代的制度问题。‘欲救其末，必端其本；欲清其流，必澄其源’，不从本质上做改动，是很难成功的。再说了，历史要活学活用，生搬硬套恐怕不成，所以你也不要太过理想化。何况九哥这人……”我迟疑道，“你那么肯定他会信任你，支持你？你忘了他之前是怎么监视我们的！”
“嗐，那是因为那时候局面还不稳定嘛，他对我们不放心也正常。而如今他已经顺利登基，当然不会再猜疑我们了。”三三指着堂上的匾额，得意地笑道，“瞧，那‘聚英堂’三个字，就是皇上亲笔题写的！所以啊，我们一定要多多努力，多多表现，一来不枉他对我们的支持和期望，二来也可以发挥我们的才能！”
“呵呵，你既然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无奈地一笑，“我只怕大家到头来空忙一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们会小心的。”三三笑道，“我要接着写啦，你去系统那里看看吧，他比我还积极呢！”
“唉！你说，九哥看到大家制出了这么多先进的东西，他是会欢喜呢……还是会心惊呢？”我叹道。
三三听了一愣，好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愕然了片刻后，便凝神沉思起来。
我摇摇头离开了小院，来到系统屋中。系统此刻正在翻书查找着什么，见我进来，便笑道：“诶？阿珊，你来啦！”
“是啊，我过来看看大家的研制成果！”我笑道，“你在忙什么呢？”
“在翻医书呢！”系统把书放下，笑道，“我打算把我们现代的医药知识、卫生防疫、急救措施等等都记录下来，传播给这个时代的人们。”
“那岂不就是要中西医结合咯？嘿！这个主意好！”我拍手赞道，又问他，“诶，你认为中医和西医本质上到底有什么不同啊？”
“我理解的中西医是两套完全不同的理论。”系统道，“中医重视整体，具有一个全体的生命观念，比如号脉查看的就是全身的状况；而西医更重视局部，比如各种仪器都是针对具体病灶部位进行检测。中医着重于生命，而对局部病况却囫囵笼统，不够精确；西医很精确，但却着重于部分身体，而非生命整体，治疗疾病好像在修理机器一样，对整个生命的变化注意得不够。所以一般对外科方面的疾病，人们常去找西医，而内科方面则会去找中医，就因为外科是比较偏于局部，而内科则更关乎整个生命。总之是各有利弊吧。不过中医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自身解释，比如经络、针灸、中药等，而且也没有一套完整精准的系统科学流传下来，因此一直被热衷西医的人所诟病。”
“嗯！有道理！”我赞同道，“都说我们民族是早慧的民族，许多玄妙精深的知识技术很早就出现了，而历经千载，流传到现在却只剩下外在和方法了，至于内里与根源则早已失传了……也许将来西医足够发展进步时，会对中医有个科学合理的解释吧……”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系统笑道。
“你成天在这里忙，也不去医铺，也不去太医局，你师傅不会责备你么？”我问道。
“不会啊，这是皇上批准的。再说我师傅这两天也很忙，无暇顾及我。”系统道。
“哦？难道老皇上……呃，不，太上皇，又病了？”我问道。
“不是太上皇，是参知政事，还是被气病的。”系统摇头道。
“什么？气病的？怎么回事？”我奇怪道。
“嗐，说起这参知政事，实在是个端正耿直之人。”系统道，“他之前就揭发过高赖子和安太傅的恶行，不过老皇帝没有理会。等高赖子被贬后，他又上书说安太傅的罪过比高家大得多，并一一列举，希望皇上能把他一同罢免。结果一连上了十五道本奏也没有回应，他一气之下，就请求离职。那安太傅反倒借机参他一本，老皇帝就把他外放去做知州，结果还没等上任呢，他就一病不起了，于是就一直在家里养病。九哥登基后，立刻将他官复原职，并让我师傅尽快治好他的病。”
“难得这样一个正直之人！”我叹道，“唉，老皇帝可真是糊涂！幸好九哥还算明智。”
“是啊！我就说九哥会是个好皇帝的。”系统笑道，“这阵子他对我们的制作可是大力支持呢。”
“看到了！”我点头笑道，“物力、财力和人力上都有很大的投入，甚至还题写了匾额，可算得是精神物质双重支持了！不过你们的效率也很高嘛，刚听欣欣介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制作出了很多东西了，我看大家真的可以改变历史了！”
“我倒没想着要改变历史，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一点便利而已。”系统笑道。
“给人们带来便利当然是件好事，可是……”我担心道，“你不觉很多事情都是双刃剑么？凡事要自然而然、循序渐进才好。我总怕大家的这些行为会扰乱这个时空原有的秩序，改变它原本的既定轨道和前进速度……而且，我觉得很多新东西，这里的人也未必会接受。”
“呵呵，没关系，新鲜事物的出现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稳定下来，得有个慢慢接受的过程。至于轨道和秩序的改变……”系统道，“我们制作的这些东西都远远算不上什么划时代的大发明，我觉得不会触及到历史的既定方向，而且我们也是有选择有取舍的，弊大于利的东西我们也不会传过来，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忧了。”
“好吧！”我点点头，“但愿一切顺利！”看到大家都这么热情洋溢的努力着，又很是自得其乐，我也只好把去九宫山的事情暂时搁下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