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
虽然一个月前在西城发生了那样的惨剧,但泽辛的节日气氛却丝毫未受到影响,大小商圈纷纷挂出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广告,街头巷尾也挂上了彩灯和装饰,似乎连空气都散发着幸福的甜味,而警署的发言人又一再地强调先前的爆炸只不过是设备操作失误引起的意外——于是一度占据人们内心的恐惧与忧虑便很快地消散了。
但对于卡夏来说,事情远没有结束。
今天是迟来的西维亚的葬礼。
缺少了杜涅,也缺少了西维亚的朋友,甚至连西维亚的遗体也过早的被医院烧得面目全非,这样简陋的仪式却还是在清晨寂静的翠西亚大教堂开始了。
希瑞尔站在巨大的银质十字架下,开始以沉稳的声音念悼词。
“通往天堂的道路不可预测,因为上帝怜悯的本性,寄予在他的文字里,他的传说中,他已给了我们暗示,所以我们有义务去解释它。当西维亚最终闭上了她的双眼时,大地收下了这个空无意识的躯壳,现在她的灵魂也已经远离,进入了永恒的光辉。而我们,正因为这离别的苦楚,才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如今,有着无穷智慧的上帝将这个答案交至我们手中,而她可怜的灵魂也将在上帝的世界重生。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生命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阿门。”
“阿门。”卡夏与白尘一齐念到,并慢慢站起身。
“我们不便处理她的骨灰,你还是交还给杜涅吧。”希瑞尔双手将木质的骨灰盒递给卡夏,“毕竟他是她仅存的亲人。”
“嗯。”卡夏接过木盒,“今天还是谢谢你了。”
“没事,这本来就是神父的职责。”希瑞尔微笑着回答,“虽然未曾谋面,但也希望杜涅能早日康复。”
“谢谢。”卡夏每次听到这个话题,都会觉得心情异常沉重——杜涅受重伤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虽然外伤大多已愈合,但由于爆炸声而导致的听力丧失却无法得到改善,况且杜涅迟迟未能醒来,如果一直这样沉睡下去,对于卡夏来说,这也和死亡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送你回去吧?”身旁的白尘询问道,“这里也离你家够远的了。”
“不用了。”卡夏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你还是要去医院看他?”白尘很快就猜到了实情,“去医院的话,我也能送你去。”
“我还是自己去吧。也花不了多久,你不用特地绕远路送我了。”
“嗯……也行,”白尘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卡夏,“再联系吧。”
“那我先走了。”卡夏苦笑着向白尘和希瑞尔道别,孑然一身走出了教堂高大的门庭。
卡夏这个月已经不知是第几回踏进第三医院了,可每次都是带着希望而来,而又失望而归。
但愿这次不会。
卡夏默默祈祷着,很快找到了熟悉的病房。
“卡夏先生!”照顾杜涅的年轻护士热情地打招呼道,“您今天也来啦。”
“嗯,杜涅呢?”卡夏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床位,疑惑地问道。
“啊,对了,我都还没告诉你呢,昨天下午你离开之后杜涅就醒过来了呢!因为伤口也愈合的很好,所以医生准许他出去散散步。”护士满脸笑容地回答,“应该就在下面的小花园里,你可以去那儿找他。”
“谢谢你。”卡夏对于这则喜讯既惊讶又惊喜,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见杜涅,可自己却已经不能和他再有过多的交集了——Rea的世界对于人类来说实在太过危险,而自己也无法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他醒过来以后,你就不要再去见他了。”无论是白尘还是希瑞尔,都这样警告过卡夏。
而卡夏也或多或少感到认同。
对于杜涅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从此以后,Chasel,Ryan,卡夏都不会再出现在杜涅的生活中了。
“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吧。”卡夏将西维亚的骨灰盒递给护士。
“诶?你不去看看他吗?”护士惊奇地问,“明明这么关心他的情况。”
“抱歉,今天还有急事。”卡夏尴尬地笑了笑,向护士撒了谎,“下次吧。”
卡夏匆忙的离开了病房。
泽辛的冬天总是异常的难熬,寒风轻易的就钻进了衣服的缝隙,刺激着每一寸皮肤,而裸露着的部分更是早已冻得麻木,卡夏觉得牙齿都快要打颤了。
快要步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卡夏看见了坐在长板凳上的杜涅。
这样也好,自己至少还能见到他康复了的样子。
卡夏刻意放慢了脚步从他身边经过。
“卡夏?”突然有人从背后叫着自己的名字。
卡夏诧异地转过头去,发现声音的主人正是杜涅。
“你就是卡夏吧?而且Ryan和Chasel也是你。”杜涅注视着卡夏,“我应该没有认错人吧?”
卡夏不知道他是怎样发觉的,又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类能识破这几个人事实上都是自己。
“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样改变了容貌的,但我还是能认出你。”杜涅开朗地笑了起来,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即使容貌改变了,你的眼神却不会变。”
“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杜涅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他惯用的本子和笔,“现在耳朵听不太见了,所以得麻烦你写下来。”
卡夏突然释然般的笑了起来,接过了本子和笔,然后郑重地写下了清晰的“卡夏”二字。
今天站在杜涅面前的,不再是Ryan,不再是Chasel,也不再是其他任何人,而只是原原本本的卡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