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长白山格外的寒冷，“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话一点不夸张，尤其是新年前后，似乎连空气都冻结在了一起。
杜小娟年轻，又穿戴着男式的衣帽，饶是这样，也冻得满地乱蹦着。
可怜的霞子穿着家常的大棉袄，怎抵抗得了这严冬的寒风？
“娘，我看咱还是回家去吧！这玄家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不见，明显是耍弄咱们呢！”杜小娟看了眼已经亮起来的天和渐次熄灭的门上的大红灯笼不满地说道。
“小娟，过来，娘给你捂捂手！咱来都来了，哪能就这么回去呢？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娘归根到底还是玄家的丫头，他们想怎么摆布娘，都得由着人家！”霞子沧桑的脸闪过无奈何痛苦。
“娘！龙运王朝都灭亡了多少年了，什么丫头仆人，那都是过去的说法了，现在不是军阀统治了吗？不是说要消灭这些东西吗？”杜小娟不明白既然都吵嚷着要消灭买人卖人的制度，为什么玄家还能用那纸卖身契为难娘呢。
“你还小，不懂这些！”霞子也不想过多的解释。其实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在她的观念里，自己是从小就被卖给了主人家的，那么这辈子除非主人把卖身契还给自己，否则自己永远都是玄家的家奴。
就在杜小娟和霞子感觉整个人快要冻僵了的时候，玄家的门终于打开了，不过并不是开门迎接两个人进去，而是有一辆装饰豪华的四马马车从里面踏踏地走了出来。
杜小娟看不到马车上坐着什么人，只见到马车包裹的很厚实，在这寒冷的冬季，看上去竟然有种温暖的感觉。
前后各有四个腰间配枪的侍卫保护着。
因为队伍看上去颇为壮观，站在门边的杜小娟和霞子险些被挤倒。
马车和侍卫没做任何停留，甚至没多看大门边冻得瑟缩的母女一眼，便超大街上疾驰而去。
杜小娟不知道，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去山里矿上进行检查的玄家大少爷玄承业。
不知道他们这是第几次相遇了，就这样在玄家的门前交错而过。
“你们……”杜小娟扶稳了差点被刮倒的霞子恼怒地指责着。
可惜，马车和那些侍卫已经转过街角不见了。
杜小娟的脸上犹如挂满了寒霜：这一家人都是什么人呢！
正在那里愤懑着，身后玄家的大门却又“嘎支支”地关上了。
“哎，你们……”杜小娟顾此失彼地转过身来，想叫住关门的家丁问一句玄家打算什么时候让她们进去，那门却已经严严实实地关好了。
“娘！”杜小娟再次狠狠地跺着脚。
她用手拉着霞子宽大的袖头，试图拉着娘离开玄家的门前：“娘，咱回！”
旁边的角门却又“嘎吱吱”地响了起来，一个穿着暗红色簇新丫鬟服的十五六岁的女孩走了出来：“哪位是彩霞？老夫人让你们进去呢！”
女孩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打量着杜小娟和霞子两个人，那种目光，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是高贵者对低贱者的俯视，是自大者对渺小者的不屑。
杜小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跟她对视着。
女孩在杜小娟的对视下红了脸，把目光转向了霞子：“你们跟我进来吧！”
说完，也不待霞子和杜小娟回答，自顾自地转身向里面走去，当然，她带着霞子和杜小娟走的，依然是左侧的角门。
进了门杜小娟才看到，在角门和正门之间是一间门房，刚刚关门的四十多岁腿脚有些不利索的中年人此时正站在门房的门前，哈着腰，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望着那个年轻的女孩：“红袖姑娘，这是你家亲戚吗？早说啊，我让她们到门房里来等着你，也暖和些！”
“呸！赵四，你家才有这样的穷亲戚哩！”红袖朝着叫赵四的中年人唾了一口骂道。
“没事少管闲事，看好你的大门得了！玄家的大门也是什么猫啊狗啊都能随便出入的吗？”
赵四点头哈腰一个劲地说着：“是是是！姑娘说的是！”那边红袖兀自絮絮地责备着他。
杜小娟悄悄打量着这个自己第一次走进的深宅大院：院子打扫的异常干净，红墙灰瓦上挂着霜花，几辆大小不等但一律装饰华美的马车依次排放在那里，青砖铺成的甬路一直向后面对开的大门延伸过去。
红袖带着两个人并未在这个院子停留，而是伸手推开对开的大门又向里走去。
杜小娟这才明白，这个院子看来是那些家丁仆人住的地方。
过了对开的大门，再向前走，宽阔的青石小路四通八达，通向不同的院落，这才是玄家的内宅。
因为是隆冬季节，大多数事物被冰雪所覆盖着，杜小娟只能见到干枯的不知名的藤蔓上挂着积雪，回廊处几只空了的鸟笼孤零零的挂在那里，高大的观赏树上去年没来得及掉落的叶子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极了春天夜里吐丝的蚕儿。
霞子拉了下杜小娟，示意她不要乱看，低眉顺眼地跟在红袖的身后。
三个人悄无声息来到了院子的中央。
霞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了多年的她自然知道：再转过前边的抄手游廊，向北走一小段路就到了玄老夫人和玄老爷的院子……福康园了。
这也是玄家的规矩。
每一对当家的年轻夫妻早期都会住在牡丹苑，等到新的家主掌管家事之后，老家主便会带着夫人移居到福康园。
现在，玄承业已经大婚了，自然是跟刘静娴住在牡丹苑，而玄老夫人和玄老爷则按照规矩搬到了福康园。换句话讲，牡丹苑是内宅最高权力的象征，而福康园则是一处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地方。
三个人正走着，杜小娟和霞子看到红袖忽然弯下腰向对面走来的几个人行礼：“老爷好！”红袖脆生生地温柔地向来人叫道。
霞子僵住了身子，杜小娟愣在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