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友仔,我是不是有点像王力宏?”我为镜子里的自己陶醉,情不自禁问室友赵伟。
“是有点像王——丽——红,美丽的丽,红色的红。”
“切。”我丢给他一个鄙视。
我举着小圆镜,继续观察自己,越看越觉得真的很像王力宏诶。如:棒槌一般的长脸,漫画似的大眼睛,比成龙的略小一点的大鼻子;头发越乱却越帅,眼睛越是被墨镜盖住越是神气逼人……
我是个爷们,虽说是南方人,也是纯的爷们,平常除了挤痘痘,我对镜子是不屑一顾的。挤痘痘的时候,也是只关注痘痘,不看脸。我觉得吧,男人不应该活在镜子里。世界很大,镜子太小。可以说,长这么大,我对自己脸部模样都是很模糊的,如果对面走过来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比如说双胞胎兄弟、复制人,我不一定能发觉这人跟我有什么关联。
今天心怀鬼胎,想跟我的女神约会,破天荒地照了十分钟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五官容貌,猛然间发现自己很帅,不由吃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么帅呢?要是早知道自己这么帅,就不至于特么自卑,单恋同班女同学柳依依四年而不敢追了。
许多过来人都说,大学四年,要好好谈一场恋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谈过恋爱不懂得自卑男的辛酸。要是敢于追女孩、追得到女孩,用得着你来给我灌鸡汤?
从四年前入学,班里第一次搞集体活动见到柳依依后,我就对她动心了。那次活动是在学校后门从来没有过老虎的虎山公园,全班三十六个同学都到齐了,在草坪上坐成一圈,辅导员主持,先是一个个自我介绍,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来自哪里,中学早恋否。接着玩丢手绢,手绢落到谁的手里,谁就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之后是缘份大测试,即:每个人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一句格言、寄语,署上自己的名字,折起来,所有纸条放进一个纸筐,搅几下后,大家随便捡。如果你捡到我的,我也捡到了你的,两个人就算有情缘,不论男女、男男、女女。
按数学的概率法则,这种可能性是极小极小的。可是这个万里挑一的奇迹竟降临到我头上了!当我打开纸条,发现署名柳依依,她写的是:“心属于你”我心里有一点窃喜。因为柳依依是个漂亮的女孩、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孩,约一米六五的个子,身材苗条,容貌清秀,白白净净,清清纯纯,尤其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天真、快乐;而且她爱笑,一笑起来眉开眼阔、神采奕奕。除了脸略有点长,她简直完美无缺,符合我想象中我女神的形象。其实我的脸也略长,脸长算不上什么缺点啦,而且,她有点脸长,我也有点脸长,两人是不是有那么点夫妻相?
当然这种喜悦也只是浅浅的淡淡的,像千年坟头冒出来的一缕青烟,因为如果柳依依没拿到我的纸条,就没有一点意义。捡完纸条后,大家兴奋不已,纷纷男生找女生核对,女生找男生探究。我正在发怔,柳依依款款向我走过来了,走过来了!脸上荡漾着甜美的笑意,眼睛里放射出五彩的光芒。看到她走向我,我突然心跳加快,脸颊发热。
“诶,钱颂,你捡到的纸条是谁的?”她饶有兴趣地问。
我有些忸怩,不好意思给她看,“别那么小气嘛,如果捡到哪个女同学的,我也好帮你传个信。”她女汉子似地一把夺过去了,扫了一眼,顿时笑了,“哈哈哈,是我的耶。”
“你的呢,是谁?”我的语气里有一种做贼心虚般的怯懦,很怕她也捡到我的。但我很快镇定下来,想这太不可能,如果我捡到的不是她的,她倒有可能捡到我的,现在我已捡到了她的,她若也捡到了我的,就太扯了,可是她说:
“我也捡到你的。哈哈哈……”
“呵呵呵……”
(我写的是比较滥俗的“有缘千里来相会”)
结果是,全班只有两“对”(另一对是“男男”),在同学们齐声喊“在一起,在一起”的热闹气氛中,我脸热热的,估计还红彤彤的,像是喝了酒,像是喝了蜜。
我不知道这奇迹于我是福还是是祸。说是福吧,确实,大学这四年里大多数时间,我们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她比别的女生来我们宿舍玩来的多,一进来就大大咧咧、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床上(也许也有我的床靠近门的原因),即使我正躺在床上也不见外,有人聊天就聊天(我在时就基本上只跟我聊天了),没人聊天就翻我堆在床上的书,看中了哪一本,也不跟告诉我一声,拿了就走。我们之间说话也很随性,就像哥们一样,一言不合,还打打闹闹,推推搡搡。没凑在一块的时间,也时不时收到她发的短信,或是要我办什么事,或是转发的好笑的段子、励志的心灵鸡汤。宿舍里另五个舍友,有一段时间都以为我们谈恋爱了,总拿我开玩笑,说我和她是“天生一对,纸条注定”。赵伟还恬不知耻地说:“本来我也喜欢上了依依的,可既然你们俩有缘,我就让给你算了。”
说是祸吧,也不冤。这四年里,我陷入了对她的单恋中,不能自拔,苦不堪言。每天眼睛里、耳朵里、脑海里都是她,上课的时候,坐在后排的我,常常看着她的后脑勺不由地发呆;要是上小课她不跟我同一间教室,心里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开展集体活动时,总爱往她身上瞅……可是,这四年里,我不知道心里有道什么坎迈不过去,就是不敢向她表白。平常跟她打打闹闹、说说笑笑都很自然,可当想要说出心声时,就紧张、慌乱、发抖、出汗、嘴拙。我怀疑,可能我有严重的自卑心理,因为她是个城市女孩,而我来自农家。我不是说农家孩子就自卑,现在的农村,有钱人家多了去了,这些有钱农家子弟,除了住在农村(但住的都是别墅似的小洋楼),一切都跟城里孩子没两样,班上有几个外省的农家子弟来学校、放假回家都是乘飞机的。
可是我就没这个福气啦,我的家境很一般,我父母在我八岁时就离婚了,母亲从此再没回来看过我,父亲公鸡带仔般带着我生活,家里主要收入来源就是父亲承包的那口鱼塘,风调雨顺还好,如果一场大雨连下个三天三夜,鱼儿全跑光。大学期间,我每月的生活费比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少。这样的成长经历,我不自卑才怪。我极其害怕被她拒绝,所以索性拿出一份自傲来,我就不向你表白,你拒绝我呀,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