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的首明市刚刚从冬天开始复苏起来,路上已经有了一些炎热的迹象。
老街上一群孩子毫无顾忌的玩耍,周围的邻户不得不掩上门窗,防止恼人的黄色沙石堂而皇之的闯入。
对一个正在发展建设的城市来说,就在市中心边上,这景象已经快成绝版了。
再过不了许久,这里也应该要成为拆迁改造的地方。
房产商觊觎这片不过百十平方巴掌大的地很久,其上不过两层的灰色矮房,空置多过建筑的格局,在林立的高楼中煞是刺眼。
从一开始,这里就有多家房产公司在争夺,各显其神通,各施其本事。
领导班子换了又换,住宅的单价从数千到上万,到任其开价,房主们始终不为所动,竟无一家接受。
但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地方,众多房产商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在法律意义上拥有土地权的政府也不敢轻举妄动。
地产商们都有各自的风水师,有人论极好,有人论极坏。
其中,俊成地产合作十多年的御用风水师,年逾六旬的郑伯钧,更是直接断言,此处是首明市之命脉集聚。
此处祥瑞,则首明祥瑞,此处衰败,则首明衰败。
俊成地产老总,张俊成,40多岁,英气逼人的模样显示出他商界精英的实力。
张俊成毕恭毕敬的坐在郑伯钧面前:“郑老,我们合作那么多年了,是风水总是可以改的,我从一个小企业发展至今,全劳您的辛勤,我们不要把话说那么绝对嘛。”
郑伯钧,手上抓玩着一个紫砂茶壶,由于使用的时间颇长,壶已经被养护的光泽漂亮,磨砂质感中泛着紫色的光晕。
郑伯钧缓缓的说:“风水在可控的范围内,是可以改,但是,这里的事情远是不可控的。”
张俊成的俊成地产已经是首明市第一,并且还在不断的往外地扩展,业务也从房产领域扩展到了其他各个方向。
近期还成立了首明市独一模式的文化投资公司,眼见收益也将可观起来。
张俊成外表一直都是个谦恭的人,却又有独特的敏锐性。
接近他的人会觉得他很难沟通,不透露自己的想法,永远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要坐下来就可以安静到迅速隐藏自己。
这件事上,这位驰骋商界的老板快沉不住气了,因为,不仅竞争压力如此之大,而且这位十多年的御用风水师一点也不肯帮忙。
往常,这位风水师,总能用他的方式帮助张俊成获得胜利。
但是这次,他压根儿就没有出任何主意,只是不断回绝,回绝,回绝。
张俊成一肚子委屈加窝火,这样的拒绝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23天后,将会再次举行一个居民对地产商的座谈会,往常这样的座谈会是没有实质意义的。
俊成地产曾经也将一个纺织老厂,方圆几公里的居民区整个的轻松拿下。
但这次,他心里没底,尤其是居民们说到,我们要交出的不仅是地是房子。
“喂?”电话适时的打破了尴尬,张俊成接起来就是一通说,“那好,我现在马上过来。”
于是,他谦恭的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和郑伯钧告别,然后和往常一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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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连续几天的阴雨让整个城市都深陷潮湿当中。
地上湿漉漉的一片,脚下一踩就是一滩水,稍不注意还会从劣质的石板路里窜出水,把半个裤脚都弄的又湿又脏。
这年立秋来的早,整个城市已经有了点秋风萧瑟的感觉,街边的梧桐树叶开始发黄,风一吹,不少的树叶离开树干,落到地面上。
傍晚时分,城中的一间寺庙敲起了晚课的钟声,寺庙周围一群依傍着寺庙为生的人正在下班的人群中期待最后的生意。
捏骨的盲人,烧纸的婆子,把往来纷杂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母亲们路过这里把孩子都抱起来,生怕会有事物晃到孩子的眼,吓到小孩。
一个摆摊算命的男人面颊奇清,消瘦黝黑的面上,眼窝深深内扣。
他面前地上的红布上画着后天八卦阵,红布上又放着三枚铜钱币依次排开。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签筒,签筒里插着许多画了红顶的签子。
别的算命摊主忙着招揽生意,他只是默默的坐着,手里摊开巴掌大的本子列着奇门遁甲阵。
一个男人恍惚的走来,正摇晃间,突然瞥见了算命先生,立即坐在了他摆放的其中一个小凳子上。
男人紧张的抓着算命先生,手轻微的颤抖,口里低声的说:“你算算,你给我算一卦。”
算命的惊异的看着这个眼里布满血丝的男人。
还不待他问算什么,男人已经把手捏的更紧了。
算命的手臂吃疼,正准备把三枚铜钱币拿起,让男人摇一卦,男人已经站起来往前走去了。
算命的看到了一些东西,他迅速的把地上的红布胡乱的装到了他自己的挎包里,这个布包呈土黄色,从外表看已经有些脏了。
算命的跟着男人往前走,左手用大拇指在自己的指节上点按。
男人时快时慢的走着,恍恍惚惚,跌跌撞撞,算命的喊叫他,他似是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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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场大梦,在遥远的边界上,一望无际的黄沙一路蔓延到了地平线上,起风了,一场无法扭转的沙尘暴眼看就要起来了。
大漠上的风沙吹到脸上,割的皮肤生疼,皮肤上的汗珠早就被沙尘蒸发掉了,只留下发际里的一些薄汗,缺水,挣扎,焦躁不安。
一个身影缥缈的女子在前面立着,在她的前面是不见底的深渊,后面是没有来由的平坦大漠。
风在吹着,卷起的尘土几乎就要把人覆盖,皮肤和内心一样的焦干。
奔跑,三百七十米之外就是救赎,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轨迹,印痕压过沙面,又在风的侵袭下抚平。
一个声音在耳边萦绕:“卦得火雷噬嗑,不要强求没有结果的事情。”
“筱澜!”男人用力嘶喊,几近癫狂的奔跑已经耗尽所有的能量。
还是那个声音在响:“你们之间怨怒已生,阻隔天远,定下决心吧。”
男人不敢回头,通过同样的碾压沙子的声音判断,他的身后也是场用力的追逐。
而对方手上握的是17厘米长,薄如蝉翼的近身弯刀。
所有人都很疲惫不堪,但几乎没有因素决定谁胜谁负。
那个声音似从天上传来:“完成这件事,需要克服重重阻碍,这些阻隔是你想象不到的,或生或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前面,深渊前的女子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么缥缈的立着。
不起不落,不进不退,就好似没有感受到周围的一切。
“筱澜!”
“沈筱澜!”
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就要听不到喘息声。
用力,再用力,再往前一点,再前一点点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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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看到男人跌坐下来,他迅速冲上前去,扶着男人。
男人的呼吸困难又急促,算命的掐了男人的人中几下,发现男人的皮肤湿冷。
算命先生勾着的背脊不由自主的开始耸动。
耸动的节奏越来越快,配合着秋风吹动落叶的节奏,让周围的人看着不由得一惊。
算命的自觉道行不够,正准备悄悄离开男人。
突然他看到了置身沙土中的男人,以及周围围追上来的数不清的黑衣人。
明晃晃的弯刀扎堆的向他刺来,像一路铁骑踏过,所踏之处不留一片完甲。
第二日本地晨间的新闻里:昨日晚间19时17分,胡先生在东圆寺边发现一男性倒在路边呼救,紧急拨打120电话,送医途中已出现心力衰竭,到达首化医院后不治身亡,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此男子姓陈,据称平日在东园寺边摆摊为生,自称是算命先生,已联系上陈某家人,其家人将送遗体回老家后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