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候着太极殿外,默不作声。
紫玘站在她身后,回顾着发生的所有事情。
大殿内,几位大臣正在小声的窃窃私语,玄宗在众随从的簇拥下进了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玄宗在龙座上坐好,威严的说:“各位大臣,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羽戴花翎的老臣上前迈了一步,双手向前深深做了个揖,说道:“皇上,据报,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以清君侧为名,反杨国忠为旗号起兵谋反叛乱,已经向长安方向进发!”
“是啊,皇上。”另一个大臣也附和道,“安禄山这个逆贼,居然敢起兵造反,实在罪该万死!”
朝堂上的气氛霎时沸腾了起来,玄宗正襟危坐,看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天边渐渐出现了红霞,紫玘和贵妃一直在外面等待着,大殿的门却紧紧闭着,似乎在说着“生人勿入”四个字。在外面是听不见太极殿内的情况的。贵妃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早已心乱如麻,不断的咬着嘴唇,一会儿盯着太极殿,一会儿又看着地上被风卷起来的灰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极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紫玘瞬间来的精神,伸着脖子朝里面看——毕竟不用互相拥挤,人山人海的观光一栋古代经典建筑,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嘛。
从里面出来的大臣们几乎都是花白了胡子的,有的肚子鼓鼓的把腰带都挤下去了。也不知道斌蔚将军在不在里面,如果在里面应该也是一位年过四十,络腮胡子的大叔吧。紫玘正幻想着将军的样貌,发现走在所有大臣之后出来的有一个人,看面相大概二十左右的样子,竟然是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看起来气宇轩昂,身材健硕,并没有书生气的文弱,通俗的说不胖也不瘦,感觉刚刚好。那少年似乎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扭过头,正好对上了紫玘的目光。
少年的双眉颦蹙,目光落在紫玘身上,眼神坚定而冷漠,一对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让紫玘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般。就只一瞬间,少年便回过头,紫玘看到,他转身离开之前的那一刻,嘴角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斌蔚将军好帅啊,他刚才在看我哎!”小宫女涨红了脸,低声但是十分兴奋的叫了起来,“要是能得到那位大人的垂青,真是死也心甘了!”
“什么?”紫玘惊讶的说,“刚才那个少年就是斌蔚将军?看着明明那么年轻。”
“是啊,斌蔚将军出身将门世家,但是和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军士不同,他是..”小宫女兴奋的说着。
“文武双全,十项全能,完美无缺,而且还家财万贯,是不是?”紫玘抢先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小宫女疑惑的看着紫玘。
紫玘冲她笑笑,心想,当然了,一般小说里,电视剧里的男主都是这样子的形象嘛。她朝着斌蔚离去的背影,喃喃的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定。”
玄宗从太极殿出来,看见贵妃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解释,张开嘴什么也没说又合上了。贵妃说:“国忠他,结果怎样,皇上?”
玄宗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双手有力的捧着贵妃的肩膀,说:“环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给你一个答复的。安禄山那个逆党,用不了多久,朕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放在长安城楼上示众!”
安禄山?紫玘推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消息准确,那现在应该是755年的十一月上旬,距离安禄山的死亡时间还有一年多呢。紫玘觉得如果自己在这个地方当个国师的话估计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禁偷偷乐了起来。
乐着乐着,看见旁边的小梁子正狠狠的瞪着自己,连忙收笑。幸好没有被玄宗和贵妃看见,否则在这里丢了性命就再也回不去了,连替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她更加想快一点见到那位翩翩美少年了。
是夜,紫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在想着那个斌蔚将军。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我问他回去的办法,他会不会告诉我呢?紫玘忽然想起斌蔚的眼神,马上就没有信心了。
还是我应该想,这个人,是敌人呢,还是朋友呢,紫玘想。
“砰砰砰”,小梁子又来充当闹钟了。
“咦?我什么时候睡着了?”紫玘迷迷糊糊的摸到门边,打开门。小梁子站在门外发着牢骚:“你这丫头,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紫玘揉揉眼睛,问:“是不是贵妃娘娘叫我送书信给虢国夫人了?”
“你呀,别问那么多了,直接跟我去就行了。”小梁子说完率先领路向前走。
紫玘跟在后面,但是却没有去贵妃的寝宫。小梁子带着紫玘走过宫中一扇扇的大门,紫玘已经被绕得晕的不行了。小梁子在一扇门站定,紫玘朝外看看,外面在往前走不远是一堵墙,墙前面驻着一辆马车。这时走过来一个人,紫玘仔细一看,此人正是贵妃娘娘。
紫玘一看,心花怒放,这是要放我出宫了啊!紫玘想,反正要离开了,再看一眼这里吧。紫玘抬起头,想记住这扇门的名字留个纪念。这一眼看去,就算不用刻意去记,恐怕这一辈子也都忘不了了。
没错,门的最上方立着一块匾额,赫然写着三个字——朱雀门。紫玘无奈的笑笑,朱雀门,朱雀,我和这些词真是很有缘呢。
“这是皇城的正南门,平时只有皇上和大臣们可以从这里进出。不过,本宫今天需要你做一件紧急的事情,不得已让你从这里出去。”贵妃解释道。
紫玘一想坏了,还是不肯让我走啊。贵妃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看了一眼周围,把紫玘拉到一边,轻声说:“把这封信交给杨国忠杨大人,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请他亲启。这里是我的信物,你交给他看,他就会相信你的话。”贵妃从腰中掏出一个荷包,紫玘接过来,发现荷包有点分量,用手摸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紫玘明白了,贵妃是想把这荷包里的东西交给杨国忠。
“还有,”贵妃拉住紫玘的手,说:“办完这件事,就不要再回来了。皇宫虽然是富贵荣华之地,但对于你这样有梦想,有抱负的女子,并不是安身立命之所,反而是一个是非之地——就当是我报答你替本宫送信的报酬了,你在宫里的身份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吧。”
紫玘听了以后,不只是感动,内心更为感伤,说:“娘娘,再见无期,请娘娘保重身体,就此别过了。”
紫玘坐上马车,掀起帘子,看着朱雀门一点点的,缓缓的关上,贵妃娘娘依旧站在门内,直到门完全关上,看不到了。紫玘放下帘子,马车动了起来,紫玘则完全没有注意到。紫玘想,虽然在历史上的杨贵妃是如此盛宠,让许多人羡慕不已,更有民间生儿不如生女的传言,但是却要被关在这朱墙碧瓦之中,一辈子直到最后生命息止,这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不幸呢?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好久,紫玘现在觉得,宁可走路也不要再坐这样的交通工具了,简直是一种酷刑嘛!紫玘再次撩起帘子,外面的街景一场热闹繁华。有的逛街,有的吆喝着,有的专心蒸包子,有的无聊的在打瞌睡,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紫玘正奇怪呢,就听见一队人马走过的声音。紫玘好奇的往外探探脑袋,只能看见前面的街上有一列军士在前行。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紫玘的马车所走的方向是东西向,而那列人马是南北走向,正好都走到了同一个十字路口。
那些军士走过,后面跟着两队骑兵,再往后中间只有一个人,看穿着应该是一名将士级别的。再往后又是骑兵和军士,等了好久还是没有见到头。
一个路人问在街角炸油条的老汉:“这是打哪里来的军队啊,这么强的阵容?”
老汉有点耳背,路人又问了一遍。老汉大声喊着:“这你都不知道啊,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想我老汉在街角卖油条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呀!呵呵!这个呀,是斌蔚将军和他的军队,想当年,他小的时候还在我这儿买过油条呢!你要不要买点儿尝尝?”
路人摆摆手说:“不买不买。”说着就走了。
老汉对着远去的路人喊道:“忒!你这挨千刀的!不买我油条问我这么多做甚!”
紫玘听完放下帘子,心想这个斌蔚还真是爱显摆,出个门而已,带这么多人干嘛,又不是打群架。马车继续前行,没多久又停了下来。
“到了。”外面的马车夫撩开轿帘,对紫玘说道。
紫玘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大门上写着“杨府”两个字。车夫把马车停好,率先走上前去叫门。紫玘随后走上前去,奇怪的看着他,这个人怎么比我还积极呢?
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打量了一番,把门有开大了一点,以便他把整个身子都探出来。马车夫不知从哪拿出一块腰牌,低低的放在腰间的位置。
那人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肃然起敬的说:“啊,原来是..”
马车夫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人立刻会意,说:“哦,哦,明白明白,两位,里面请!”
紫玘很好奇马车夫到底给他看了什么,不过看情况,那马车夫应该也不是一般人。二人被请到府上的一个庭院,庭院内有巍巍的假山,有诗意的凉亭,有一片偌大的水池,还有好多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珍奇花草,一看就是重金打造,简直可以和皇宫里的御花园相比拟了。
马车夫刚才还是低眉颔首,勤勤恳恳的在赶马车,自从刚才亮了那个腰牌之后就像个人物似的,昂首挺胸,颇为神气。府役把紫玘和马车夫带到凉亭等候,还不时的送些茶果点心。马车夫从容稳定的端起茶杯,用杯盖缓缓刮了刮漂浮在表面的茶沫,轻轻摇着脑袋吹了吹,小小的品了一口,说:“嗯,果然是好茶。”
看马车夫的年龄,应该四十上下了吧,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八字胡,如果换成官服的话应该会更配。不过看他明明满脸皱纹,眼睛却不像一个步入中年的人的样子。而且,他的面色发黄枯褶,举起茶杯的手却十分白皙细腻,反差十分明显。
紫玘看着马车夫,说:“请问,您是哪位呀?为什么刚才府里的人看到你的腰牌就对你毕恭毕敬的呢?”
马车夫瞥了一眼紫玘,看着远方,说:“哼哼,你最好不要打听,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还有,最好不要和我的生活有什么交集,否则——嗯,不错!”马车夫停了下来,又品了一口茶。
否则什么?紫玘最讨厌这样故意卖官司,说话说一半,让人不断联想后面的内容的人了——紫玘决定惩罚一下他。
紫玘趁马车夫喝茶不注意,把果盘向他那边推了推,他也没有在意,还照着原来的位置把茶杯放下。但是由于距离改变了,茶杯只放了一半,晃了一下掉到他的长衫上。马车夫一惊,跳了起来。虽然茶杯里的水已经基本上没有了,但是,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谁都会吓一跳的。
只是,马车夫跳起来的时候,掉下来一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马车夫还没有注意到,紫玘低头一看,是一把钥匙,青色的,结构和紫玘的那把很像。紫玘从座位上离开蹲下来准备捡起来仔细看看。
“不要碰!”马车夫大声叫了一声,紫玘的手停在半空,回头看着马车夫。他则怒气冲冲的冲过去,捡起钥匙。
“你知道这是什么嘛!随便捡别人的东西!”马车夫愤愤的喊着。
紫玘反驳道:“你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差?不就是把它捡起来而已么,你至于这么激动嘛!哼!我才不管你是谁,你爱谁谁!还有,那把钥匙本姑娘也有,谁稀罕你的破钥匙,切!”
马车夫惊讶的张开嘴,摆了个O型,仔细盯着紫玘看了看,问道:“你也有四象钥匙?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凭什么!”紫玘抬着头,轻蔑的看着他,“就不给你看,让你那么凶,哼!”
两人正斗着,不远处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杨国忠。
“二位大人,听说是从宫中来的?”杨国忠堆着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马车夫拱了拱手,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是的,娘娘专程有一封信交给杨大人。”
紫玘拿出信和荷包,说:“这个荷包里,有娘娘的信物,请大人看一下。”
杨国忠打开荷包,并没有将物品取出来,只是看了看,又把荷包合上交还给了紫玘。他点点头,收下信,寒暄道:“二位,不如在府上用了午膳再走?”
“不必了,我们还有要是在身,不便打扰大人。”马车夫说。
“那好,来人,好生送二位大人出去!”杨国忠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依旧保持脸上的杜氏微笑。紫玘和马车夫出了门,门刚一关上,马车夫就原形毕露,抓着紫玘的胳膊说:“赶紧,让我看看你的钥匙!”
紫玘挣脱不掉,只好说:“好吧,但是我的钥匙不在这里,我给藏起来了。”
“那好,在哪里?你带我去!”马车夫立刻说道。
“你附耳过来,我偷偷告诉你。”紫玘神秘的说。马车夫为难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紫玘的话做了。
紫玘在他耳畔说了几句,刚说完,他赶紧和紫玘保持一定的距离,脸已经涨红。紫玘想,有那么热么,我只不过让他送我去将军府而已,这个人真奇怪。
“好吧,你要是敢骗我,有你好看的!”马车夫瞥了她一眼,威胁道。紫玘捂嘴笑笑,心想,不管骗不骗你,我本来就长得好看!
“驾!”马车夫喝了一声,马乖乖的跑了起来。
不知多久,只听“吁——”的一声,紫玘知道,一定是到了将军府。紫玘这次不等马车夫说话,就已经跳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将军府”三个字,心中倍感亲切。
“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马车夫交叉着双臂,一脸庸怠的斜靠着轿门。
紫玘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住了,扭过头十分正经的问了一句:“那个钥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你那么紧张钥匙的事情?”
马车夫站直身子,吃惊的问:“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你就拿起来,而且还大着胆子进入到这里面来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那把钥匙,故意来套我的话?”
马车夫警惕的看着紫玘,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间,一把青锋剑已经直指紫玘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