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来听听,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银娃的?”公主问木隶。
金娃则安静地用心听着,显然也是很感兴趣。
“你扮得确实不错、先让银娃皮帽皮衣露个面造成思维定式的手法也很巧;只不过这次你运气不好、因为隐匿装扮正好是我的本行。”
“对我来说,这些手段其实都只是入门必修课而已。”
“还有就是,你本来不该扮银娃的。因为我与他打的交道最多、本来就已经很熟悉了!
以他的性格,必然是不想太受束缚、只会一个人大步向前;而你走路时虽然刻意模仿他的姿势、但力道不足且拘束。
另一方面,银娃既然爱大步独行,方才如果真是他,即便是摔个四仰八叉也不会介意;而你们两个时不时都在试图互相帮扶对方一下生怕对方摔倒,我便断定是你了;——银娃还不会那么快就有主动照顾人或接受人照顾的习惯和意识。
最后一点,如果真是银娃,肯定要抢先上前和我说话,又怎会耐住性子任由这位兄台出面招呼应答?”
木隶这一番话,说得公主连连啧舌!想不到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让木隶一下子挑出这么多毛病来!
金娃本来还好奇木隶是如何识得他身份的。而木隶这一通解析,终于让他自觉打消了想请木隶释疑的念头。——人家连公主和银娃的情况都能如数家珍,对自己要是不有所了解那才是怪事!
说话间雷大雷和满五已经赶了上来。
金娃顿时感到势单力孤、紧张得很!
不过又见公主神色自若、木隶他们好象真没什么恶意,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五个人国就到了墨湖。
银娃其实昨天就和钻地鼠先到了,木隶早已知道这个情况,只是放在心底秘而不宣。
果然如木隶所说,银娃大步咚咚而来、人还在老远就大声招呼木隶:“木大哥,这里,这里……”完全忽视了对面还有公主假扮着自己。
几个蛮人青年很是尴尬,苦笑不已!
直到金娃怒目瞪了他半晌,银娃这才猛醒,只好摸头傻笑。
幸好穿帮得早,否则金娃怕是又得来扭他的耳朵!
来的都是年青人。起先互相戒备、小心翼翼;不过因为公主和大巫,以及木隶,各自向自己的人交待过,此行的重点是让公主与木隶能够自由交谈,为和谈作些准备。
再加上双方不约而同地,都刻意強调过“国事无关私谊“这一原则。所以年青人们心中便没有了顾虑和负担,渐渐熟稔热络起来。
但是这次却大家却没有到湖面或岛上。在漫无目的地绕湖而行之后,又大呼小叫地向同一个地方进发。大伙儿都是武人,自然偏爱弓马之类的既能强身健体、又充满竞技意涵的活动。有年轻人,就有争胜之心。于是相互之间难免有一较高下的热切心意。或输或嬴之间,感情融冰之效大增!
几个人不但玩到一处、还觉得格外的刺激和新鲜!
木隶和公主和他们笑闹了一会,便有意识地与他们隔开了一小段距离,互不影响,交谈起来。
“木隶你不恨我吧?”
“……从敌对双方的角度,本就是你死我活,咱们之间已经算是很文雅的了,再说我以前对你不也是没有留过余地,所以你的做法无可厚非;从感情的角度,你确实是有些过了,满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是有责任的。”
“所以我不敢见乳娘,就是刚才见到满五,心里也是很不安;可是别无选择啊。”
木隶沉默片刻,虽不能接受,但还是点头表示理解:“于公于私,我们都有必要谈谈、所以今天才会聚到一起来。”
“那你们愿不愿意就些罢手,大家一起来握手言和呢?”公主问。
“我们今天主要不就是来谈此事的吗?我们当然愿意、也有诚意;但还要看你们怎么做。——今日墨湖之游,不只是你个人的意思吧?”
“当然!我是代表王庭和国母来的,还有大巫。”
“既然你们有此意愿,我也可以代表我罗盘山告诉你们,我们也一直是希望和平相处的;关键是,大家要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自然是你们必须先停止在王城内的一切敌意行动了。”
木隶笑了。他说,“于公于私我们都是在帮你,不领情?”
“木隶,我们真诚一点好不好?你刚才口声声的诚意体现在哪里?王城是我蛮人的中枢所在,绝不可能任由你们这样一直胡闹下去的!”
“你这算是最后通牒么?”木隶严肃地问道。
公主不客气地反问:“你以为呢?”
“那我们不走,就在这扎根了。”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不惜一切代价赶你们走了。”
木隶说:“还是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如面对现实吧。”
“现实就是,你们得寸进尺,不断地打我蛮人的脸!你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么?”
“究竟谁是兔子谁是猎人,这倒是要论上一论。”
木隶接着说:“我们现在就来理一理:为什么我们汉人会来在你们蛮人的王城?并不是我木隶想来、难道不是大巫请我们来的吗?你会说,是因为我们抓了你;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是你们围攻罗盘山的缘故吗?”
“你刚才说,我们不断给你们打脸,不错,我们确实让你们有些面上无光;不过,比起蛮人占我国土、杀我同胞,我觉得我们实在是太过文雅了、我们做得远远不够!”
“那你们想要怎样?也在这王城尽情屠杀?”
“你们蛮人才杀人,而我们不、我们是来讲道理的。”
“呸!无耻!”
“公主,还是面对现实吧。”
“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罗盘山的问题,实质是历史遗留而不是是非之争。”
“不分黑白是非,那不是正确的历史、是罪恶史!”
“你能改变历史?”
“不能,但是我们能改变将来!”
“罗盘山的将来取决于你们眼前的态度与做法。”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们才要选择正确的态度和正确的做法。”
“那你们想要怎么?”
“王城之中,我们可以让步,先暂停行动;但我们不走,除非你们撤了军队、解除对罗盘山的围困。”
公主道:“木隶,你不觉得你是在异想天开、狮子大张口么?”
木隶说:“觉得不公平?那你们也可以派几个人到帝国京城去做同样的事、再来胁迫帝国割土求和啊。”
公主愤怒地起身走开。
更远处。满五比划着问:“怎么回事?”
雷大雷说:“谈崩了。”
满五又示意:“那怎么办?要动手?”
雷大雷立马给他个爆栗子,低声道:“动你的头!谈崩了,人家自然会接着谈、要你操什么心!记住,咱们可是来玩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说完雷大雷神色自然,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几个肌肉紧绷的蛮人青年道:
“没事,咱们接着玩!这次到谁了?”
片刻之后,果然见公主和木隶两人又继续接着讨价还价。
“木隶,你就算不让步,连哄哄女孩子都不会么?”
公主余怒未息地问道。
木隶也自我检讨了一下,不过他又辩解道:“可咱们谈的是公事。再说,象你这样非同一般的女孩子,单靠哄哄是过不了关的。”
“我怎么就不一般了?”
“你是公主。”
“公主也是人。”
“不是普通人。”
“可我要是普通人该多好!”
“这个愿望对你来说,可真不容易实现。”
便又书归正传。
“木隶你想想:你有权力终止在王城的行动;而罗盘山撤不撤军,我说了不算。”
“要我让步你却推托敷衍,——这公平吗?再说:我要强调指出,我的权力是暂时停止而不是终止;此外,既然你说了不算,难道你们要换人、由可以说了算的人来接着谈?”
“我可以把你的意思和要求转达给国母和王庭。”
木隶听罢冷笑:“那我还不如直接再去发小广告表达诉求呢!公主你也真惨:甘心做傀儡而不自省。”
“这是我蛮人自己的内部事务,你不要挑拨。”
“这话说得,真是言不由衷。”
“公主,我们还是不要再争来争去的好了。你的意思我的意思,大家都应该明白了吧?你和我之间是做不了决定的,是事实吧?不如我们各自向上转达意见,再由双方派员正式谈判决定吧。”
公主说:“好吧,那王城里的行动打住?”
木隶回应:“罗盘山那边,和这里、两边都消停几天,我想你一定能做到的!”
公主恨恨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这就算谈出来的一个初步成果。
既有定论、亦有变数,两人索性不再去管它。但是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想再加入到其他人的活动中去。
木隶忍了半天,说:“公主……”
公主却说:“又没有其他人,还是叫蛮女吧。你想要说什么?”
“……能不能帮忙,让满五和他的娘见见?”
公主心中略略有些失望,说:“恐怕不容易。不过容我和大家说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安排。这不算是谈判要求吧?”
“当然不算,是我个人向你所请,满五还不知道。”
“我知道了。”
“谢谢你。”
“你真无私。”
“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你的性子和大巫太像了!”
“大巫确实是个可敬的前辈,我怎么和他比!你其实也是蛮可爱的。”
“哼!”
两人于是抛开一切事情,尽情于墨湖边漫步。
公主终于又回复到蛮女的模样。有聪明沉静的时候、也有调皮搞怪的兀然,逗得木隶展现出难得的开心。
到了用饭的时候。金娃的用心是公主知道的,他的厨艺确实也很好。
酒斟满,大家一起喝彩共饮,气氛渐渐热烈。
其间,公主不忘找机会和满五碰了杯。“对不起、同时还要再次谢谢你,满五!”
满五摇摇头,示意不用放在心上、无需介怀,他心无芥蒂、很坦然的样子。
公主也就稍稍释怀,对他略感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