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时正值中春,室外云淡风轻,是个旅游的好日子。许多仕人才子往往趁此时邀了伴侣,同去游春,看芳草萋萋,近水新花之类。有点骚思的文人墨客还好写点雅致的小赋,兴之所至则小歌一曲,煞是畅快。
然而,有一个文艺青年却丝毫没有去游玩的心情,别人在花前月下好不畅快的时候,他却在搓着双手,紧张的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这人叫司马谈,穿了一袭青衫,上面落了几个补丁,头上挽了发髻,上面油晃晃的,让人看了就没有吃饭的胃口。司马谈最令人称道的地方就是他那滚圆的额头,你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怎么长出这么圆的一个额头,就好像埋在沙地里的半个足球一样。所以邻里都称他为“司马蛋”,这也是司马谈最生气的地方。每当跟邻居们谈话,司马谈都得先讲一个小时的课,给邻居们讲送气音和不送气音的区别(在国际音标中,汉语拼音的t是d的送气音)。
“哇~”一声啼哭传来,司马谈猛地停了脚步,搓着的双手也停了下来,在微风里轻轻的颤抖。片刻之后,一位老年妇女从茅草房里走了出来,满脸的笑容,开口便说道:“恭喜司马先生了,这下该多给赏钱了。母子平安不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不足,产婆接生,全凭运气,所以孕妇妊娠死亡的事并不鲜见,母子平安是平常人家最大的期盼了。果不其然,纵然平日里的司马谈都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听到这里也不免两眼放光,频频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谢刘婶儿!这是一点心意,还望笑纳。”说完司马谈就往产婆手里塞了一个布包,又急急地往里走。
产婆一把拉住他,斥道:“这女人刚生完孩子的房你也能进么?明天罢。里面有大妮子守着,你只管烧火做饭便是。”司马谈顿时停了下来,陪笑道:“你看我,差点儿坏了规矩。四时之大顺不可失,此等小顺也不可偏废啊!”产婆颜色稍缓,回答道:“知道就好。”说完有随手打开了布包,见里面只放了十个鸡蛋,便又不满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方圆十里,就顶数你抠!才给十个鸡蛋,就连东头最穷的驼背李家还给了十五个鸡蛋那!”司马谈也不答话,只顾嘿嘿的赔笑,产婆翻了他两个白眼,又训斥道:“快做饭去吧!你朝我这老婆子笑个啥劲?”
司马谈领命便去了,随手收拾了柴禾准备煮一锅小米饭给妻子喝。这个时候还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讲究,男人做饭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可纵然如此,司马谈也没做过几顿饭,每天七点钟起床的时候,妻子就把饭做好了。纵然不做,女儿也会做。可今日两个人都有得忙,这饭也只阖他来做了。为了照顾妻子,他还跟他的师父黄子请了十几天的假。
到了第二天,他这个当爹的才被允许进了屋子,当女儿倩儿递给他襁褓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激动的快哭了。我司马谈终于后继有人了啊!将来我的学术,我的思想,都要由他来替我发扬光大!想着想着,司马谈竟然真的流下泪来。
倩儿和他的妻子杨氏俱是一惊,忙问道:
“相公,何以至此?”
“阿爹,何以至此?”
这一下,司马谈更是感动了。因为这“何以至此”就是他发明的,他觉得问“怎么了”有些太俗气,于是规定家里人问“怎么了”的时候,都必须改问“何以至此”。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和虚弱的产妻都谨记在心。司马谈将孩儿放在妻子的旁边,又揽过来女儿,另一只胳膊抱住了妻子,放生大哭起来。这一哭不要紧,引得杨氏和倩儿也纷纷哭了起来,就连襁褓里的婴儿也不知所以的放声大嚎。
用罢早膳,妻子杨氏问起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司马谈思之良久,徐徐说道:“孩儿的名字不宜太俗,也忌太雅。为了孩子以后能受到很好的教育,名字不妨取‘孟母三迁’之典,单名一个迁字。至于字嘛……”司马谈有陷入到思考中,恰好此时倩儿从屋外进来,端了一盆温水给母亲洗脸之用,司马谈猛地眼睛一亮,说道:“这孩子是我的长子,何不字长子?”
杨氏眼里露出了为难之色,也不作声,只是默默的洗脸。倒是倩儿忍不住说了一句:“太难听了,阿爹,何不将长子两个字倒过来呢?这样还寓意着将来弟弟有可能做‘子’之属,像庄子老子列子一样,子长自是百世做子之意。”
司马谈一听,拊掌叫道:“甚妙啊!倩儿不愧是我最满意的女儿,有前途!”
倩儿哼了一声,道:“什么是最满意的女儿,您目前就这一个女儿好不好?您想不满意,倒是有得选啊!”
司马谈被女儿说的老脸通红,也不答话,只是将婴儿抱进怀里吃吃的笑,那婴儿受了感染,竟也咧开嘴笑将起来。
只是司马谈不知道,他取的这个名字,影响了后世几千年的文风,还带给了后世几千年的历史。何等的伟大悲壮,这些,也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