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
一路的杀戮,即便只是些寻常野兽,也让赤炎感到筋疲力尽。眼见夕阳徐徐落下,余晖难存,巫山野兽鲜有出现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去觅得一处较为高耸的山坡,当做今夜的留宿之地。
虽已渐入巫山深处,可此处山坡的风景与昨夜的别无二致。当月芒零碎落下时,巫山里终于回归了平静,没有了野兽咆哮声后,那呼呼的风声以及赤炎肚子里不停发出的‘咕咕’声显得极为刺耳。
看着身边堆得满满的兽尸,赤炎咽下了一大口唾液,几度徘徊后,终于走到尸体前,正打算撕开兽尸,生吃兽肉时。
一阵熟悉的,冰冷刺骨的感觉,袭上心头。
赤炎毛骨悚然,立刻拨剑而起,将气血之力散发,凝而不发。一双血瞳左右环顾,可天已黑,山中的树木更是无数,正是掩藏踪迹的完美场所。
一如昨夜。
待得朝阳初升,唤醒巫山后,那感觉再次消散。赤炎沉默不语,将长剑收回后,也清楚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匆匆将身旁的狮尸撕开,强忍着那令人作呕的腥气,将一大块还带着血的生肉塞进嘴里。
使劲咀嚼了几下,连忙咽下。
用手背拭去残留在唇边的兽血,赤炎还是决定不再停留,加紧脚步离开这诡异的巫山。当下爆发出最快的速度,一路疾驰。可他已到巫山深处,此地野兽较之外围更多更强,即便它们并不是赤炎的一合之将,可蚁多咬死象,前进的速度终究受到影响。
难以走出巫山,待得夜幕降临后,那感觉果然又一次出现。
再次无眠。
如此过了三天后,虽赤炎每日茹毛饮血,能补充身体日常所需。可连日来的战斗后,几乎耗尽了体内的气血之力,如今仅存不到十分之一。而每个夜晚,那种感觉都会凭空出现,令赤炎无法安然入眠,唯有选择继续赶路。
一双黑眼圈,以及满脸的胡须渣子,恰恰证明了赤炎如今的精神状态。
可,并不是没有好消息,经过这三天的日夜兼程后,周围的树木已开始变得稀疏,碰上野兽的次数也在不断减少,显然已经离开巫山深处,开始接近出口。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三天不眠不休的战斗后,赤炎体内的气血之力大幅度减少,为了避免气血耗尽,又遇上野兽的情况出现,赤炎每一天都必须想方设法的控制气血输出,力求每一招每一式消耗的气血之力更少。
如此一来,对精神力需求更加严格,也让赤炎对气血之力的控制,更加纯熟。
不过三天,他已能让体内四分之三的气血之力散出体外,用意志与功法加以操控,让其能够进行粒子化,使出‘化血成雾’之法。
可赤炎没有多余的兴致为此事高兴,在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走出巫山,找到一处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随手挥出一剑,将拦在前方的一头巨大野猪击杀后,看着从其身后暴露出来的,一览无余的康庄大道,赤炎先是一愣,双手颤抖时,犹如看见了这个世上最美丽的景色,脚步匆匆一迈,就要走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赤炎踏上离开巫山的大道时,在其身后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簌簌之音,而后更有一道残影从中扑出,直奔赤炎后背。
“等你许久了!”
乍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赤炎面不改容心不跳,似乎早已预料。当下气血之力徒然爆发,在他回身的同时,散成了滚滚血雾,请君入瓮。
而那袭来的存在,在看见血雾弥漫后,去势稍稍一缓。但在下一刻,在其四肢上同样出现了四条血线,在血线绽放出血色光芒时,同样散发出血雾包围自身,硬生生的冲进了赤炎血雾的范围里。
乍一进入,那存在速度骤减,可眨眼间,又恢复如常,已差不多能触碰赤炎。
可经过两次缓冲,赤炎已回过身来,看清那存在后,心神一撼。不待想个透彻,立刻催动余下的气血之力,灌注在双臂上,带着犹如洪荒猛兽的力量,向上一抓,企图抓住那存在的两只前臂。
而那存在眼见赤炎已反应过来,已清楚这次突袭已经失败,当下前爪乱舞,用锐利的指甲切割雾气,扰乱赤炎视线后,双腿在半空中蓦然一蹬,踩在赤炎血雾粒子上,借力翻身脱离了血雾范围。
啪嗒。
落回地面后,那存在不再继续隐藏,而是留在原地龇牙咧嘴咆哮不停,更用其狭小眸子,遥遥的盯着赤炎,似乎随时都会发起下一波攻击。
“凤鸣山的狼王?”赤炎双目收缩,忽而冷冷一笑后,昔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即便他并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此生怕也不能忘记,眼前这头险些夺走他性命的狼王。
“你怎会出现在巫山?”赤炎清楚,此狼得到仙凤馈赠,已经成为妖兽,初步具有灵智,能够听懂人类的话,只不过修为不足,尚不能口吐人言。当下拔出背后长剑,一步一步逼近狼王时,道出猜想“莫非,是仙凤派你来的?”
眼见赤炎逐步逼近,狼王却丝毫不退,一双眸子仍然盯着赤炎死死不放,仿佛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诚然,仇恨自然有,只是赤炎不明白。
在当日赤炎闭眼等死后,当柳天霸匆匆赶来时,狼王的口已经朝他的胳膊咬去,柳天霸自然大急,连忙催动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彼此交织干扰了空间,凝固狼王的动作后,立刻抓起它的后脚,顺手一丢。
狼王在高空翻转再翻转,直到落下后,已出现在巫山范围。若非它身体经过仙凤改造,体内血液又蕴含堪称恐怖的重生之力,那这一摔后,可不单单只是摔得它骨骼破碎,而是直接毙命了。
经过几天调养,狼王恢复之后,发现已找不到回凤鸣山的路。无奈之下,唯有在此占地为王,开始统帅巫山狼群。
而巫山狼群,出现了一尊开拓了四条血根的妖狼统领,在这满是普通野兽的巫山里,自是所向披靡,不过短短几天,就成为了巫山中最强大的一族,无人敢惹。
正因如此,当赤炎初入巫山,击杀了数头野狼后,不仅没有让狼群知难而退,反而觉得遭到了挑衅,于是匆匆回到老窝,告知狼王此事后,终究引起了狼王的注意。当下,趁着夜幕降临,狼王根据血腥味,找到了赤炎所在。
不见则已,一见就气的牙痒痒,狼王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这个害得自己流离失所的人类,撕成碎片。
可它身为狼,嗅觉要比其余野兽灵敏,从赤炎身上,它感受到一股先前并没有的气息,这股气息令它感到骇然,让它失去了进攻的勇气。
它唯有等待,等待赤炎出现破绽的那一刻。
直到今日,在赤炎即将踏上离开巫山的大道时,他终于露出了些许破绽,让狼王能够得到发起突袭的第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失败了,要么就让任赤炎离开,要么就堂堂正正的殊死一搏!
它选择了后者。位于四肢的四条血线再次亮起,后足猛地一蹬地面,带动全身径直前冲,与此同时,一双前足伸直,将其中利爪逼出后,整个身体犹如化作了一柄无坚不摧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轰刺去。
赤炎剑眉一扬,双手仗剑直指,气血之力再次散发,覆在锋芒上。而后脚步一迈,便是欺身上前,居然要以同样的方式,与狼王一剑定雌雄。
唰!
狼爪与长剑划过,掠起了点点花火。在这刺耳的声音中,一人一**错而过,分别落在对方先前所处的位置上。
良久不动,直到一阵硬物破碎声响起。赤炎才抹去留在剑刃上的血迹,慢慢的转身,走到狼王身边时,他低下头,看着十指指甲尽碎,勉强站立在血泊里的狼王,摇头说道“此战,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输。”
“你的指甲会断,只因我手中剑并非凡品,不是你能够抗衡的。”
他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笑道“这段时间,我有一件要紧事,可不能留在巫山陪你玩了。等我完成了那件事后,一定会再来巫山,和你公平的战上一场。”
“届时,才让我们了却昔日仇恨吧。”
说罢,赤炎不再停留,踏上了离开巫山的大道,眼见他的身影越缩越小,直到变得黄豆一般后,狼王终于无力支撑,倒在血泊后,双眸仍然直勾勾的看着赤炎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后,它突然嚎叫起来,声音传荡不息。
原本奉狼王命令,盘踞在巫山出口处的狼群,当它们听到这阵嚎叫后,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始陆续散去。不过片刻,这道最后的防线,已荡然无存,让巫山外的景色,再次出现。
赤炎等待狼群散尽,方从暗处走出,闻着由外面传来的新鲜空气,终于松了一口气。脱下衣服,使劲的扬了扬,让残留的血腥味稍稍变淡后,再次迈开步伐,朝着巫山外,朝着龙鼎宗的方向,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