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简单就餐后,高明阳回到律师事务所,还不到下午上班时间,今天难得心情不错,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紧锁大门,而是沏了杯茶,端着茶杯想找人聊聊天,走到虚掩的会议室大门时他停下了脚步,原来有三个人躲在会议室里用笔记本电脑看《全民目击》,边看三人边发表着各种评论:
“这什么呀,这女律师整个一个男人婆,整天没个笑模样,律师活到这份上就没几年活头了。”
“就是嘛,律师不是神也不是魔,是人呀,这明明是一个女神加女魔头嘛!”
“这律师太傻了,居然给那个提供证据的人支票,也不怕日后露出马脚,东窗事发。”
“这个案子简直就是在说一个精明的商人在耍着检察官和律师玩嘛,真相快浮出水面时又到剧终了,真是不知道这部电影到底想宣扬什么主题,看来还是有钱最大呀!”三人看到电影结束一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红眼镜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安静,安静,这电影有若干与现行有效之法律或现有之现状相违背的地方,我先说,你们补充。你们看这第一是公诉人无证据调查权吧,公诉人认为案件证据不足应当退还公安机关补充侦查,补充侦查以两次为限,一次以一个月为限;这第二吗,律师也不可能调查的到私人病例和银行账号,至少我们这里是这样,这些证据在民事案件中也只能委托法院调取,刑事案件中律师能想调就调,谁配合呀?不可思议。第三,检察院公诉科多数人手不足,一般单人单起案件的只可能一个公诉人出庭,怎么可能派出三人组的阵容?第四,刑事案件辩护人最多为两人,好家伙这个案件的辩护人一个主辩,一个补充,一个还煽情,明显多出一个辩护人来。”
蓝眼镜已经按捺不住,赶紧抢过话来:“刑事案件怎么可能在经过了侦查、审查起诉直到提起公诉开庭前一天由被害人撤诉,简直是开玩笑嘛!没有了被害人陈述难道其他证据也全都不算数啦?这样的被害人应当被涉嫌犯有诬告陷害罪。还有,律师真实不可能傻到给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巨额支票,让这人与自己的牵连有据可查,也不可能直接巨额汇款给不信任和不熟悉的人,这样的人显然不具备大律师的素质,最重要的是,师傅说过,开庭策略不能随便在开庭前更改,开庭就像写议论文,正论驳论始终得围绕着自己的论点展开,这位律师竟然在临开庭前仅凭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和彩信,就完全改变自己的原盘辩论计划,这简直是冒律师之大不韪,最最重要的是,作为一名执业律师,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当事人,这肯定是违反律师执业道德和执业纪律的,我们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过,律师的职业特点有点像美国的神父,不能把在教堂找自己忏悔的人的过错抖露出来。”
红眼镜接住了话茬儿:“我记得当时老师还举了一个例子,说有个小城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每当有婚外情时就会到教堂忏悔自己又跌倒了一次,不久教堂换了一个神父,神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到教堂忏悔自己不慎摔倒,就找到市长要求翻修路面,市长不解问为什么,神父说:“有很多人到教堂忏悔自己摔倒,光您的夫人就来了两次!哈哈!”
几个人不禁大笑起来。
黑眼镜推了推眼镜,不以为然地说:“做律师最重要的是发现别人不能发现的细微之处,还有四点你们两个显然都忽略了。第一就是女律师开的宝马车把紧锁的大铁门都撞开了,居然没弹出安全气囊;这第二吗,我们旁听过那么多刑事案件开庭,交叉询问就已经很少见了,更没有看到过检察官和律师离席来回走动询问证人,这显然与现实严重脱节。第三嘛,辩护律师样子太牛了吧,一点没有大律师的学者及谦逊风范,我不喜欢,第四,被吹捧的检察官竟然使用法言法语不当:明明是申请再次开庭居然说成申请重审,检察院的悲哀呀!”
高明阳忍不住大声补充道:“最最重要的是刑事案件的证据需要确实充分,这个案件中光有被告人供述是不可能定罪的,所以这部电影看完之后根本不必紧张,因为这部电影除了那个来源不明的与事实存在出入的存有疑点的视听资料外,就只有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供述了,根本定不了案,所以就没法继续演下去了,案子没办完电影就结束了。真正的内行人看这部电影感觉太滑稽可笑了,不过这毕竟是国内首部介绍司法界的电影,还是有推广价值的。”
三个眼镜同时回头,见是高律师进来了,这是他们来到这个律师事务所实习两周后第一次听到高明阳说话,而高明阳也非常奇怪,这三个似曾相识的人怎么会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
“高律师好!”三个眼镜异口同声地说,红眼镜赶忙拉出椅子:“高律师您坐。”高明阳诧异的坐了下来,手仍没有离开温暖的茶杯。
“高律师,您对这部电影还有什么高见呀,跟我们说说行吗?”蓝眼镜说。
高明阳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先来满足这几个问题哥的好奇心:“像这部电影中那样成功、精明、狡猾而又心地善良的商人在现实中几乎没有,因为精明又狡猾的商人通常是不惜重金要律师去铤而走险做些违法而又能给这个商人产生巨大利益的非法勾当,一旦东窗事发,站在最前边的是知法犯法的律师,而商人却可以想办法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反而成了获利最大而置身事外的人。所以做律师第一条要学的是如何把持住自己心里的那条底线,不为了钱财做出违法的事来。”
接着高明阳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黑眼镜说:“我们快毕业了,来这里实习的。他们都不让打扰你,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偶尔你在办公室时,我们经过你办公室门前都是蹑手蹑脚的,尽量做到静悄悄。”
“哈哈!”高明阳干笑两声,他想起来这几个孩子在他离婚案开庭那天见过。
“放心吧,高律师没什么事,以后过我的门前尽可以大胆的走过去。”高明阳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心情其实是影响到了周围的同事,大家都尽量避免提及一些伤心事,以免触动他那颗敏感的心,想到这些,他心中升起无限的感激还有歉意。高明阳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好了,该上班了。既然你们是来实习的,那就加油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下午的时候,所里的同事纷纷到高明阳办公室送慰问,恭喜他获得新生,递茶、送水、送花、居然还有秋意渐浓送围巾的,简直让高明阳哭笑不得。看来这三个眼镜已经厌倦了这一个月以来低声细语的日子,终于挺直了腰板大声说话了,八卦式的把高明阳中午精神状态良好的消息告诉了所里所有的人,因为办事没到的居然还电话通知了一下。
弘扬飞翔律师事务所主任孙燕是一位干练的女律师,五十岁左右,没有孩子,她也在接到电话后办完事第一时间赶过来,一到所里就大声宣布:“大家注意了,今天为了庆祝咱们高大律师重获新生必须一起happy一下!”大家一阵欢呼声。
下班后大家一起到了经常进行所里聚会的饭店,高明阳首先举起了杯,说道:“不知道我的一点行为异常搞得大家这么紧张,真是对不住各位兄弟姐妹了,都这把岁数了,还让各位操心,这杯我认罚。”说着一饮而尽。接着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就是,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你不知道吧,小张还偷偷跟踪过你呢,怕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刚过司法考试不久的大秦也诉苦似的说“你不知道,你带我办的案子阅卷、会见、开庭都是我自己搞定的,当然了,孙主任给我把了关,但是你知道开庭身边没有你我有多孤独吗。”
“你就没注意到你的办公室里多了一整箱的泡面吗,孙主任怕你饿着,特意让给你买的。”三个眼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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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阳真是感动极了,他又站起来举起杯:“原本以为我让兄弟姐妹操心了,原来是我让各位操碎了心,我真是不应该在自己狭隘的思想里呆太久,现在看来如果把小我放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就什么都不算事啦,谢谢各位了。”说着又一饮而尽。
高明阳的同届同学做律师的都跳了好几次槽了,只有高明阳从一实习就在这个所,因为这个所浓浓的情谊使得他即便有更好的去处也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