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也躲开渐渐散去的人群,坐到车里,他的心乱极了,他极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也许刚才太失态了,不知道林夕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一个人相处了几年的时间,或许胡军现在做的更多的是报复吧,他现在恨的是我,我要停止这一切!”吴非这样想到。他把车直接开上高速,向着C市奔驰而去。
吴非把车开到了林夕家楼下,这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天晴朗的天空下起了雨,吴非顾不上拿伞,从车上跑到了楼上,他稳定了稳定情绪,轻轻的敲门。
林夕在家,知道是吴非把门打开,“我也正想找你谈谈,你进来吧。”
林夕见吴非浑身湿漉漉的,赶紧给他拿了一条干毛巾和自己的一个粉红色大号背心,还给吴非倒了一杯热水,她一定要让吴非换上干衣服才听他说话。
吴非不得已换上了这个粉红色大背心,刚才愤怒悲伤的情绪被这个大背心缓解了不少。
“我先说。”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相对苦笑了一下,“你先说。”又几乎同时说。
“女士优先,姐先说。”吴非温柔的说,他的情绪真的稳定多了。
“那好,未经我允许你不得发言更不能提出反对,你同意吗?”
“我同意。”
“那好,我告诉你最近发生的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麻烦事,应该我自己来处理。”
吴非欲言又止。
林夕看了吴非一眼,接着说:“我离婚了,你知道的,但是我的公司还要继续,你不知道的是胡军在我的公司是大股东,他的股份占到了51%,我如果不想使公司陷入僵局,那么我就必须还要和他保持合作关系,这个公司是我多年的心血,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需要我倍加呵护,我不会放弃它,我现在只能这样做。而且我也只有这样做,才能逐渐的消除他对你的狠,不再找你的麻烦。所以,目前我只能这样,我不能和他全部闹僵,你明白了吗,我会再找他,让他不要再骚扰你。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吴非迫不及待的说:“你就这样让他牵制着吗,你让他转让股权,让他退出公司,这个公司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吧。”
“我当然说过,可你知道的他根本不会同意,即便是我想转让股权都面临很多程序上的问题,目前我是说目前我只能这样,你明白吗?”
“你这个目前得目前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二个月,还是一年,两年,还是遥遥无期?所以你不能这样妥协,这样只会让你受制于他,只会让他更得意。”吴非并不同意林夕这样做,“我会想出办法即保住你的公司,又让他离你远远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我没有办法,我的公司业务一天也不能停止,你以为我不辛苦吗,你知道我要忍受多少吗?”林夕终于哭了出来,穿着睡衣和拖鞋就跑到了屋外,屋外传来了林夕当当当的下楼声,吴非顾不上多想抓起门口的雨伞就跟着下了楼。
可是,吴非跑到雨地里根本没有看到林夕,远近都是如柱的雨,没有林夕的踪影,吴非边跑边大声叫着:“林夕,林夕,你出来,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的,我不会离开你,我不怕报复,我不会让你自己去承受这些麻烦事,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回应吴非的,仅有哗哗的雨声。吴非心急如焚,四处张望,却还是不见林夕的影子。这是,他听到林夕的喊声:“吴非,吴非,你在哪儿呀,快回来,我在这儿。”
这时的林夕已经全身湿透的站在吴非面前,吴非赶紧把手中的雨伞遮到林夕的头上,任自己被滂沱的大雨拍打着。
林夕并没有止住哭泣,“你好笨呢,我本来是上了楼,结果还是要到这大雨中来找你,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你根本管不了,你走吧,如果你这么不配合,你就不要再找我了。你知道了吗,你不要再找我了。”林夕把吴非推到他自己的车里,嘴里重复着:“你不要再找我了。”转身向楼上跑去。
吴非不甘心这样离去,又跑到楼上敲林夕的门。
林夕已经停止了哭泣,门并没有开,她冷淡的说:“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认为我有这样的能力,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我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吴非靠在门上久久的不想离去,直到夜深人静他才充满惆怅的离开。
这之后,林夕因为接手了那件抚养权纠纷案,又开启了诉讼案件的生涯,这对林夕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接见当事人、收案、到法院印卷,准备开庭,林夕在忙完公司的事后还要忙案子的事。这也让她比较容易的从自己纷繁复杂的感情生活中脱离出来,做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这件抚养权纠纷案的原告是一个六岁的女孩小雪,法定代理人是她的父亲,而被告则是小女孩的妈妈,林夕代理的是这个案子的被告,也就是这个小女孩的母亲,母亲还保有探视权,带着小雪来找过林夕,“林律师,你看,这就是我的孩子,她爸爸和我闹离婚都是因为他在网上认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他就一个专科学院的校医,这些人也不知道图他什么,但是我们的家就这么被拆散了,我们有一大一小两套住房,孩子当时他不想带,我就带着,我们当时说好的是谁带孩子谁就住大房子,但是突然前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说要回孩子的抚养权,当然大房子也得归他住,我本来舍不得孩子,但是我一想到我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为了这个家从早忙到晚就落的这么个下场,我就没有再和他争了,我也让他知道带孩子的不容易,所以他执意要大房子和孩子的抚养权我也就同意了,但是这孩子基本还是我管,孩子上一年级都是自己坐车他从来不接送,这也就算了,他连饭都不给孩子做,孩子都是自己到她爸学校的食堂去吃饭,我一个星期周末带孩子两天,孩子经常都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都是我周末在给孩子洗洗涮涮,买各种学习用品和衣服什么的,他还向我要抚养费,我凭什么给他?”这个母亲说着说着泪流满面,孩子那刚才还惶恐的四处张望的眼镜一闭,嘴一咧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张嘴林夕看到了一颗缺失的门牙,这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显然与当下那些营养过剩的孩子们没法比,可怜巴巴的样子。
林夕边听孩子妈妈叨叨边看完了手里的相关法律文书和证据材料。
“如果我不能做到别的,那么至少我要让这个孩子恢复孩子应该有的幸福的模样。”林夕这样想着,她蹲下身子拉起孩子的手:“别哭了,你的眼睛特别漂亮,你让阿姨看看好吗。”林夕说着,从办公桌上拿了一盒自己刚买的用来随时充饥的饼干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拿着吃的立刻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停止了哭泣。林夕见小女孩的情绪稳定了些,就又问道:“你知道爸爸妈妈离婚了吗?”小女孩点了点头。林夕接着说道:“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但是他们都还是你的爸爸妈妈,都像从前一样爱你,只是他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不能生活在一起了。”听到这儿,小女孩又要咧嘴哭,林夕没有办法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动画片哄着孩子,更像聊天似的对小女孩说:“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小女孩的眼睛没有离开手机的屏幕说道:“我更喜欢妈妈,爸爸一和我说话就是好好学习,自立自强,他从来不和我玩,他只和电脑手机玩,我和他在一起时只能自己玩。”
林夕站起来面向一直在哪里抹眼泪一言不发的孩子妈妈说:“你有没有想过再带孩子,因为我觉得从对这个孩子健康成长的角度讲她跟着你更合适。”
“这我知道,可是我凭什么一个人带着孩子,现在他还占着大房子,他一个人勾三搭四的快活,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孩子妈妈并不想接纳林夕的意见。
“你不要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孩子的爸爸身上,你还年轻,应该从这段不幸的婚姻中走出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孩子不是你们婚姻的陪葬品和牺牲品,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和你我一样需要被尊重被爱护的人,她现在已经六岁,她还会长大,你对她付出的,她也会回报你,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可能再是你们手中互相推诿的球,她会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会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我相信只要正确的引导她有一天会成长的比你们都强大,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吗?”
孩子母亲这时抬起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疑惑的望着林夕:“难道我也有错吗?”
“你没有错,但是不要把对孩子父亲的怨气发到孩子身上,你应该考虑的是你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林夕总结道。
孩子的母亲把孩子揽到怀里,抚摸着孩子瘦小的脸颊,用充满迫切的声音说:“林律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听你的,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现在孩子父亲提起诉讼的目的看似是索要抚养费,但是通过你们的离婚协议来看他是不具有抚养权的,他主张抚养费没有事实基础呀,所以我想你可以考虑把孩子带回身边。”林夕皱着眉头思索着。
“是,我也觉得他的意图根本不是要抚养孩子而是想要大房子,孩子她爸上个月给我发过邮件说了要向我要抚养费,还说不想再抚养这个孩子,太力不从心了。”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好,你现在就转发给我看看。”林夕充满信心的说,她决定这个案子就按这个步调打了,为了这个孩子。
周三,林夕独自在孩子应当放学的时间来到了孩子学校门口附件等着,孩子果然出来了,她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而是独自一个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脏兮兮的书包,头发梳成了两个小辫,但是一个已经松松垮垮的快要散架了。林夕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叹了口气。
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原告宣读完起诉状后,林夕代理被告答辩:“被答辩人王小雪诉答辩人吴某抚养费纠纷一案,答辩人答辩如下:1、被答辩人之诉无事实及法律依据。依照被答辩人法定代理人王某与答辩人2014年7月18日离婚协议书的约定,被答辩人由其母也就是答辩人抚养,被答辩人之父支付抚养费的一半。所以,被答辩人小雪的抚养权在答辩人一方,被答辩人父母并未达成抚养权变更协议。2、被答辩人之父借被答辩人小雪之名向其母索要抚养费,其真实意图是想让答辩人单独承担临时与其共住的小雪的全部抚养费用及抚养义务,而逃避其应当承担的抚养义务。综上,恳请法庭查明事实驳回被答辩人的诉讼请求。”
“现在开始法庭调查。”独任审判员说道。
在出示了关于证明各方当事人身份关系的证据之后,原告法定代理人也就是小雪的父亲出示了一份被告同意将小雪的户口迁出至孩子父亲户口的同意书作为双方对抚养权变更认可的证据。林夕质证道:“首先对这份证据的真实性认可,但认为不能证明原告法定代理人的证明目的,因为这份材料是由被告向派出所出具的转移原告户口的申请,户口与抚养权无关,不能证明抚养权连同户口变更给原告法定代理人,所以对原告小雪具有抚养权的人应当是离婚协议中约定的被告。”
现在轮到被告举证了,林夕出示了小雪父亲在刚刚照顾孩子没几天就发过来的邮件,“这份证据证明了原告代理人在临时照顾了孩子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后已经在催促本案被告领回孩子。原告代理人的真实目的是以短暂的照顾孩子为名侵占大房子。”
这时独任审判员把头一歪冲着孩子父亲说:“你主张抚养费?还是主张孩子母亲领回孩子?”
其实这个案子是有调解基础的,那就是孩子的父亲并不是真的想要回孩子的抚养权,所以这个案子当庭调解了,签完法院的手续后,林夕和孩子的母亲一起到学校门口去接孩子,站在校门口,小雪的妈妈对林夕说:“孩子他爸又得逞了。”林夕说:“我正要和你说,你可以根据离婚协议书要回那个大房子,他没那么容易得逞。”小雪的妈妈说:“还是算了吧,我再也不想和这个人纠缠,这个小房子也够我们娘俩住的了,只要我和我的孩子都开心就好了。”
林夕看着这个因为爱着孩子而成长的如此迅速的母亲没有再说什么,接下来的日子,林夕经常可以在小雪放学的路上看到她梳着漂亮的小辫,戴着美丽的辫花开心的笑的样子,每到这时,林夕也会发自内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