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我的私欲怂恿我做坏事之后，为我开启了现实的希望的大门。因此，为你干杯，尊贵而可爱的人！我曾处于困惑茫然之中，当我畅饮了你的芳馨幽香之后，心情平静下来了。于是我依傍在你的荫下。你是支拄，是元素，是水，是火，是风，是甘甜的雨露。你是我盘旋索绕的窠臼。玛丽啊，在你我之间有一位不知其名的神祇，他伟岸正直，巍然屹立，双臂伸开，目光炯炯，明察秋毫，纵览一切。总会有那么一天，你将听到我在另外一个世界不断重复着的话，那个世界比我们这个世界更接近太阳。
卡里
1912年10月6日
（十）
玛丽：
我是极权的鼓吹者，亲爱的玛丽！你若愿意的话，也可称之为专制主义。但我的心是因着和为着叙利亚而燃烧的。时间伤害过叙利亚，叙利亚人民、叙利亚的子孙杀死了它的神灵。因为与诸神格格不入，他们去寻找大饼。叙利亚的姑娘舌头说不出话来，眼睛被蒙上了黑罩。尽管如此，叙利亚还活着，这是最坏不过的了。
她活着，活在贫困之中，活在波涛险恶的汪洋大海之中，活得不安宁。我正在写下会把我送上被告席的话，会激起阿拉伯人反对我的话，不过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已审视过事情的方方面面，况且我已习惯于被钉上十字架。他们如果愿意，就把我的肉身钉上十字架吧！我的灵感来了，光线很好，我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向你的手送上一个吻！
向你的眼送上一个吻！向你的唇送上一个吻！这吻，对我是不是少了呢？这吻，对你是不是多了呢？我爱你！但是，我却只能崇信天主！
卡里
1912年11月2日
（十一）
亲爱的玛丽：
假如你感到烦恼，假如某件坏事令我优伤，这仅仅是因为丑恶之爪是无所顾忌的，它在背后像狮子般攻击你。同你在一起时，却像一场及时雨。
在灵魂中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一杯酒就是一杯白色的朦胧。但是有一杯酒——它盛的是死亡——我们所有人都要品尝。
在灵魂中存在着朦胧，我们不能揭开它的面纱，也不能猜度它。我们是在恐惧中被创造出来的，我们躲进洞穴躲避风暴。因此，在飞鸟那里有我们人类这里找不到的诚实与光荣。我们生活在我们制造的法律羁绊之中，飞鸟则同大自然的法则生活在一起；这些法则是那位让地球围绕地轴旋转和围着太阳运行的造物者倾倒出来的。朦胧，一切都是朦胧的，甚至你我的关系也遇到了朦胧。尽管你灵魂袒露，心胸洞开，但你对我来说仍然常常是费解的。
不过，你诚实而不欺骗，亲近而不远离，深爱而不推拒。这就足够了。
卡里
1913年7月10日
（十二）
亲爱的人：
你的梦令我高兴。上帝在你的心中点燃圣火，它就借着知识和美的柴薪炽烈地燃烧。千万不要让这圣火熄灭，千万不要让火焰埋入灰烬。你好似大地腹中涌出的一眼清泉，在弯弯曲曲的山谷中——在我心灵的溪涧中——淙淙流淌。你停了下来，以便在我心灵深处形成一泓池塘或一个小湖，好让明镜的猢面反映出日月星辰之光！背叛者不会爱你。背叛者也不为你画像。我将为你画出一幅不朽之像！我将画出你的心灵和感觉，同我在你思考和遐想时看到的一样。
力量是多么美！我很健康——建康得让人嫉妒。我吃得多，睡得少，工作遂顺。
高贵的人啊，我的喉咙在为你歌唱！
卡里
1913年7月25日
（十三）
我的灵魂的伴侣：
上帝啊！你那眷顾一切的心灵是多么美好，亲爱的玛丽！
你为我竭尽全力，支付费用，你却认为自己没做什么。你把我置于你的心田里，正如我把你藏于我的灵魂中。你反映了我的思想，正如我反映了你的思想。你是我灵魂的一半。上帝呀，你多美好！
我找不出什么理由去百慕大或古巴。我很健康。如果需要换换空气，那么有水草的地方很多。
我不需要被改变，我不能改变我头脑中的思想。我需要的是你，我亲爱的人！我需要的是你的浓浓的绿荫和可依靠的灵魂。
玛丽，我的朋友！我担心你会对我有所保留，担心你想让我对你的痛苦一无所知。我的这些忧虑使我痛苦，特别是在漫漫长夜里。
玛丽！你怪我犹豫不决，你说“我看他在克制、退却，他想着那些开销？”不，不，不！你慷慨的双手给了我许许多多的赠礼，给了我一种真正的生活！我知道，我的犹豫只是在破费太大时。
亲爱的玛丽！我现在要重读你的信。及复阅读这些信，对我来说，会在我心中反复不断地产生一种力量。
你应该知道，应该知道，当我说话时，如果用别的什么称谓来呼唤、祝福的话，那我所称呼的名字正是你！
我的宝贝！
卡里
1913年11月30日
（十四）
玛丽：
你的温柔限制了我的视野，你的声音俘虏了我。今天，阳光灿烂，暖中带寒，我一直在想你。我感觉到一种冲动，极欲奔向一片森林，一片没有人烟，没有精灵，只有流浪的灵魂。那里微风轻拂，带来的全是你的祝福。
还有书和纸……
我载欣载奔闯入了茂密的森林，但我决心实践我的心许下的诺言。玛丽！我的思想如同风暴，突然刮起。你在森林的深处，远离人烟，在一个被人们遗弃的地方。你只能听到狼的嗥叫，这叫声代替了千百次震刺了你耳鼓的下流语言。人们是多么丑陋！他们的语言是多么难听！远远地离开他们是多么好呀！我想到暴风雨。难道有比通过运动创造生命的那些元素更美妙的东西吗？
我们一同步入密林，在那里我正同你交谈。我常常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和你谈心。自然，我对你无所不讲。
我多次重复过这些话，这话里并没有夸张之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当时间施虐时，我向谁去诉说它的不义和灾难？当我的箭射偏时，我向谁去倾吐我的烦恼？向你。是的，向你。
卡里
1914年5月24日
（十五）
玛丽，亲爱的：
我的心已将你赎回，亲爱的玛丽！你的理解才能是无与伦比的。你是生命的奉献者，你是与一个人为伴的伟大的灵魂。你不仅是他生命的伴侣，而且为他的生命增添了新的东西。
你给我带来了幸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给予人时能像你给予我时如此慷慨。你——我向你说真话——你像一个奇迹，自天而降，超越了自然规律。我在《疯人》中说过，了解我们的人，崇拜我们身上的某种东西或某一部分。你却恰恰相反。你对我的了解，是一种伟大的、诚信的、平静的自由。在你留在我身边的那最后两个小时里，我把我的心置于你的手掌，我把它的水分拧干，发现了一块黑斑。但是你刚一看到这块黑斑，就立即永远将它抹去，于是我变成了一个自由人，挣脱了桎梏的人！你在我的心中点燃起挚爱之火，你在我眼里是一位在高远之地居于茅庵中的修士，我不喜欢某个修士在我心中充满隐秘之美的地方修行。我恳求你不要莽撞冒失。一次苦修不会使你的灵魂折服，也不能解除你的焦渴。你应该一直坚强有力，心情平静，以便再次成为一位修士。月桂树和接骨木树芬芳四溢，使人的心胸和灵魂充满馨香。造物主让你远离一切灾难！我正在回到清醒——我受到了祝福！你如果想增加爱，那只能在我这里找到它。
卡里
1914年7月8日
（十六）
从容镇定的人：
我正在进行“黑色的思考”——75幅画已经准备好了。由于疲劳我变成了半个死人。要不是信念的支撑，我早就垮了。我是你的施惠降恩之所。我对你发了誓，你可千万不要说“他对我发了誓又违背了誓言”。我求你从生命的甘美中取食，从成熟悟性的醇酿中取饮。我要说：“如果你看见过，如果你抚摸过，如果你爱过，就让我这个人同你在一起吧！事情取决于你，玛丽！”
我已在自己的心中雕出一尊你的偶像，我崇拜她，从她获得启示，倾听从她传出的乐曲，于是在我面前显示出了你的奇迹。我不是凭空幻想，你的确是每日不断更新的恩惠。你不问我想干什么吗？你不问我为什么爱吗？你不问我是否在迷惘中吗？总得问问吧？或者干脆不问？总得找个答案？或者干脆不找？你是全能的。我够幸运的了，但我不知满足。别人倒霉而不幸，却满足。
人一身二任，玛丽！一个在建设，另一个在破坏。你是自己从事建设也让我从事建设的人，这样的人将会永垂不朽的。
我爱你！
卡里
1914年12月6日
（十七）
玛丽：
如果你愿星期五来纽约，那我们将能悄悄度过一段时光。我们可以在一块儿吃晚餐，可以在星期日相守在一起，沉浸在快乐之中。我们不分开，我们在相聚带来的快乐的海洋中畅游，互相温存，直到你南去的时刻的到来。我已答应一些朋友跟他们一起过圣诞。我高兴到他们那儿去，他们都很有趣。这个时间已经商定，我不能违反。要是事先知道你来的消息，我就不这么约定了。我爱书，就像热爱生活。我的生活是一套一环扣一环、一章接一章的系列书。感谢你给我增加了这样一大批精美的书。我爱每一本书。我在书中看不到恶舌；如果看到它，我会毫不费力地叫它闭嘴！对一个只有书才能使其欣悦的灵魂，你拿他怎么办呢？
你的书是最好的节日礼物。即将来临的节日将充满欢快热闹，会过得有滋有味。
我不否认我的日子全都是节日，因为它给我带来馈赠，给我增添了来自你心田的东西，使我的心灵充实丰富，以致不再需要增添更多的东西。
每时每刻你都将我的盘子盛满，使我的酒杯充溢！上帝使你的双手洒满阳光！
卡里
1922年12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