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只鼎重两百斤,两百斤是何概念,一头膀大腰圆的大肥猪也就一百三四十斤而已。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举得起来的了。
依次类推,第三只三百斤,第四只四百。
四百斤,那就代表着你得把一头活生生的大牯牛给抱起来。
力量是判断一个武者修为最好也是最直观的佐证。武者与常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丹田一口气,而这口气是活的,有灵性的,能发于体外伤敌,也能滋养身体,让肉身拥有远超于常人的强健,力气自然也大的多。修为越高,这口气越是强大,身体也会被锻炼得更加精炼。
修行能让真气强大,但不是无限的强大,这种强大也是有极限存在的,当你的气不会再增加,那么,你就得进入下一个阶段才能继续变强,那就是武者的梦想,宗师境界,亦是化神。
这是后话,先来说举鼎这事。
鼎,是礼器。可是无论一般武者,还是那些鼎鼎大名的武将们,总喜欢拿鼎来说事,一言不合,总要拿只大鼎来举几下,这大概也是文人看武人不顺眼的一个原因。
总之,青塘武会的报名规则就是这四只鼎,从轻到重,举起不同的鼎,可以得到白,绿,蓝,紫,四种颜色的牌,待武会正式开始,同颜色的持牌者同级比试,胜者有奖,当然,也可以不领奖,用胜利换取高一级的牌色。淘汰会进行到第三日,那时候才是武会的高潮,四种颜色之外的,金色持牌者的比试。
铜锣再响,一个师爷模样的记录官走出后台,走向四只大鼎,本来乱哄哄一众江湖人见了此人,亦安静下来。师爷立定后,先做了个四方揖,然后说道“各位武林同道,不远万里来我们这穷乡青塘,参加两年一度的青塘武会,不胜荣幸!奈何天公不作美,这几天阴雨不断,老朽也不敢让大家继续淋雨,咋们这就开始吧”
师爷说完,点头示意之下,敲锣人一锤铜锣,扯着嗓子唱道“武会有意者即刻举鼎报名”
话音一落,群雄轰的一声炸开了锅。王聂热血冲脑,也跟着起哄,振臂高呼不止。
第一个上前的是一个短褂大汉,露着两只精壮胳膊,看样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当王聂拉着骗来的打手李易挤上前的时候,刚好听到一个大婶拉着大汉的胳膊唆使道“黑牛,不要怕,上,挑最大那个”
大汉黑牛回头笑道“三婶,我要是真把最大那个抱起来,你还不得把我拉去耕田了”
惹得周围一阵仰头大笑,看他们抱孩子抬扁担的,还有几个皮孩子围着,想来都是街坊邻居。
走到鼎前,大汉一抱拳,对着师爷道“柳爷,有礼了”
柳师爷微笑点点头,按青塘武会的规矩,原本只能当看客的普通人也可以参加,为了提升氛围。毕竟青塘武会的初衷是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填补西南荒芜的人气,所以柳师爷对大汉的踊跃也是鼓励的。
而那些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江湖人,也随之起哄,纷纷对他大喊:
“老哥,抬最大那个,对,就是那个”
“大兄弟,抱起来就别放下,直接抬回家,卖了值不少钱呢”
“有道理,抬回家,你老婆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那还不如赶车来,全拉走得了”
最后一句引得群雄疯狂大笑。
遭众人调笑,大汉也不恼,对着众人一抱拳,然后转身活动活动手脚,双手放在百斤大鼎上,一声大喝,大鼎离地而起。
叫好声亦随之响起。
大鼎在空中停顿片刻,轰然落地。百斤大鼎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大汉手脚亦有些发抖,但对众人的由衷叫好,也还是抬起颤抖着手臂,对众人抱拳行礼。
柳师爷也示意旁边现在不敲锣的敲锣人,给了大汉黑牛一块白色牌子。黑牛乐呵呵接过。
“一个马步都不会扎的莽夫,学人家参加个鬼的武会,丢人现眼”
有气氛的推动者,就会有破坏者。人群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众人都有些愕然,之后便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刀客冷冷的推开拦路者,来到四只鼎前。
见到正主儿,人群有些骚动。
“是谁呀这是?好大的口气”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小声点,是老斑鸠,有名有号的人物”
老斑鸠冷冷的扫视众人一圈,没人敢得罪一个成名刀客,所以也没人敢和他对视,老斑鸠又回头看了眼黑牛。大汉黑牛只是一个普通人,对这些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江湖人还是很忌惮,也不敢和他对视,错开了目光。
老斑鸠突然一转手中钢刀,带鞘钢刀伸到大鼎腹部,用力一挑,百斤大鼎轻如飘鸿,居然被挑飞起来,高高跃起,而后轰然落地。
举重若轻,不愧为成名刀客。这还不算完,老斑鸠又伸手到两百斤大鼎的鼎耳上,单手发力,两百斤的大鼎,也被他提了起来。
“看清楚没有,武者的力量为艰苦休练所得,可不是靠着一身蛮力,少来这里哗众取宠,还不滚下去”
老斑鸠直到说完,才放下大鼎。两百斤的重量,那又是另一个概念,大鼎落地时,众人都能感觉到脚下震动,如此重物,老斑鸠竟能单手提起如此之久,成名刀客,当真不是常人。
然而,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黑牛一彪形大汉,更有火气,如此冷嘲热讽,哪能气都不吭一声,他交还了白牌,也走到两百斤大鼎前。
他要举两百斤大鼎,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黑牛单膝跪到鼎腹,将肩膀伸到大鼎下,双手固定鼎身后,大喝一声,两百斤大鼎,竟缓缓离地而起。
常人无法做到,但黑牛天生神力。
叫好声轰然响起,这会可没人再顾及老斑鸠的脸色,这就是江湖人。江湖人崇尚武勇之人,黑牛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从没习过武,但他就是在以一介白丁的身份来挑战成名刀客,这份勇气,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但是,这是有代价,大鼎落地后,黑牛几乎无法站起来,扶着大鼎,汗如泉浆。
老斑鸠冷哼一声,走到三百斤大鼎前,双手抓住大鼎双耳,腿,腰,腹,肩,同时用力,低喝一声“起”,三百斤大鼎应声而起。
然后挑衅的看着黑牛,黑牛咬咬牙,愤然站起,虽身体摇晃,站立不稳,但他任然抖擞精神,钻到了大鼎下,同样以肩扛姿势,全身用力上顶,然而大鼎纹丝不动。
这便是武者与常人的区别,常人哪怕是天生神力,没有经过修行锻炼,如何比得过武者。
然而,武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气海中的一口气,而此时,黑牛胸中同样有一口气,凝而不散,所以,大鼎动了,先是一只脚,而后是两只,最后整个大鼎都在黑牛的呼喊声中离地而起,哪怕黑牛已经摇摇欲坠,但他还是举起来了。
“老哥,好本事”
“好本事”
叫好声此起彼伏,可黑牛有苦自知,他虽举起了鼎,如今却没有放下的力气了。
柳师爷一挥手,几个城主府的武者赶紧上前,撑住了大鼎,肩头重量一松,黑牛颓然跪倒。他的那些街坊四邻也赶紧上来扶他,他那媳妇儿见丈夫站都站不起来,一下子哭得梨花带雨,黑牛毫不在意的安慰道“我这不是没死吗?”
他媳妇气得锤了他一拳,又立马担心是不是锤重了。
“老哥好本事,嫂子好,漂,亮”
不知哪个起哄的又来了一句,又惹来一阵善意爆笑,但那小嫂子已然羞红了脸,钻到自家男人怀里去了。
举起三百斤已是奇迹,黑牛自知再无挑战老斑鸠的力气,便由四邻青壮扶着下了台,才回到人群,柳师爷又叫住了他,叫人给了他一张牌,蓝牌。
众人惊呼。
一直以来都是当看客举白鼎,上了台也只会扭打摔跤的普通人,居然拿到了一张蓝牌,也就是说,他的力气已经有了一流水准。这可是青塘武会开启以来的头一遭。
黑牛拿到蓝牌也觉不可思议,他儿子则抱着他的大腿,大赞“爹,好样的”
能让自己儿子感到自豪,黑牛也觉得这力气使得值了,把蓝牌塞给儿子,然后抱起儿子,牵着老婆,在众人的盛赞声中离开广场。
黑牛刚才说不准已经拉伤了经膜,离开场地后,自有武会安排的大夫给他检查。
至于还留在场上的老斑鸠,风头被一个白丁全抢了,拿了张紫色牌后,也气冲冲的走了。
接下来的仪式就回归正常,武者们各凭实力举鼎,举鼎为的是拿牌,不同牌色代表不同的实力,要是逞强好胜,拿了超出自身能力的牌,那就得面对远超自己实力的对手,实力差距是绝对的,而失败者没有奖励,得不偿失,还不如跟同实力的对手比试。
当然,也有凭着力气大专门为举鼎而来的,这些人是唯利者,因为青塘武会并不禁止买卖牌子,他们拿到高级牌不是为了上台比武,而是为了卖钱。有些人自持身份,也有实力,却又得不到青塘承认,像那些名门那般跳过举鼎这一环的,就会从他们手上买牌。
举办一场武会,规矩必不可少,但江湖人喜自在,规矩太多太死板反而不适合他们,搞得太严格,反而就不像武会了,也会压低参与者的热情,是以武会不但不禁止这种牌子买卖,就连后期的金色牌也是一样,只要双方当着裁决人的面,承认愿买愿卖就行。
时间接近已正午,举鼎人逐渐变少了,剩下的人几乎都是看热闹的,王聂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挤到前面去,准备上台举鼎。
王聂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武会,还真有点紧张,深呼口气,正要上台,一跨步,却和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王聂连声道歉。
和他相撞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麻布衣服,长得还算清秀,就是眼神有点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一头短发,像是刚刚还俗的小尼姑,剃了光头后才长出来一样。这样的短发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男孩子,可她刚刚发育的身体还是能看出性别。
被撞后,少女一言不发,直愣愣的看着王聂,王聂也奇了怪了,还以为撞伤了人家,但看不出来伤了哪,还是说她认识自己,但自己也没印象啊。
“让一让”少女说话了,干巴巴的,脸上眼神表情全无变化。
“嗯?啊?哦哦”胡思乱想的王聂赶紧让开。
感情人家根本没看自己,目光直接透过自己,无视了自己,王聂很受打击。
可是这样一个小姑娘也要举鼎?答案显而易见。
少女踏着小碎步上了台,那模样神态,只需挎上一直小篮子,就是受父母之托,上街买菜的乖乖女,可是她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证明了她绝不是一个普通少女,王聂直接给吓得张大了嘴。
只见少女上台后走到了大鼎旁边,四百斤那只,而后双手直接托住大鼎两侧,像是抬起一个家中洗衣木盆那样,轻飘飘的就这么端起了鼎。
四百斤的大鼎,一头大牯牛,轻如无物的就给她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