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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试

大晋神凤十三年,自武帝开朝,已逾百年。在皇帝司马南风治下,政令清平,天下归心,人丁兴盛,贤才辈出,一片太平盛景。

司马南风虽在朝堂,却心向方寸外。

他开创先河,奉三清道教为国教,与诸多隐遁深山的妙道门庭求世外道,更颁下诰旨,鼓励百姓入道,在天下各府设置澡身浴德池,凡初生婴孩,必入这池中测明天资,以为国用。

当今之世,几乎不论老少,必须进澡身浴德池,此乃朝廷严令,旨在为朝廷选拔俊才,尤其是少年郎。可偏偏大晋疆域广大,无法方面俱到,总有遗漏之人,拒不入池就等若公然反对朝廷,简直大逆不道,按律当斩。只要是入池测过天资,朝廷便有据可查,统计人口也就便宜的多。

这些年皇帝司马南风遍访仙山,求经行易,在各府遍筑高台、广铸法器,欲将天下各门派的道门典要和经义纳入观澜阁,去糙存精,汇编成一部集大成于一身的旷世大典。

百家学术的地位虽无增减,皇帝独尊道家的思想却已飞入寻常百姓家,国教的盛名因此大兴。

如今人人学道,时间久了,人们慢慢发现,但凡能坐忘入道者,几乎必会忘却诸事,疯癫成性,以此修行,渐进无形无相之境,仗此精修,才可达到空照自身的大自在境界。

于是近年来,天下各府的百姓都对那些疯癫成性的人礼遇有加,倘若哪家忽然有人疯了,只怕太宰都会亲临,以兹鼓励。

如此行为渐渐深入民间,遂成风气。

这些日子,有狄莹莹结伴同行,陆沉走遍了洛阳城的每一条街道,他静下来时就独自站在大衍乾坤符前观察,试图从纹路的角度去解构,终究还是看不真切。他再次尝试着解构了一次,结果仍以失败告终。

大衍乾坤符就像是无限循环的一个真实世界,里面的阵列天然往替,一个阵列如生灵般湮灭,又会在另一个阵列中得到永生,如此生生不息,当真是让陆沉束手无策,完全不知从何处攻破。

陆沉试着用攻其一点、破其一路的方法去看待符中最微小的阵列,却无奈地发现其微小处虽然形同芥子,进入阵列以后才知道里面的世界竟也是无穷大。

十几天的时间悄然过去,国教初试的时间终于到来。

陆沉收拾心情,换上干净整洁的衣物,带着一纸文书出城。

国教位于洛阳城五十里外的圣山,相传此山百年前从天而降,是当年武皇帝麾下一位道德真君使出的大挪移手段,从万里外挪移而来。

唯有修为超越三境的得道真人方能封君。越五境者,却已不是世间称谓所能封号,其手段可称得上半仙境界,是以修为能封君,就是人间最高的尊号。

陆沉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内,远远地看见圣山那插入云海的巅峰,那雪花飘扬中白皑皑的尖峰下,就是国教至高的三清圣殿,唯有国教的正式弟子方能在每月的初一进入圣殿,瞻仰三清金身!

半个时辰后,陆沉终于来到国教的山门前。

只见山门两边各有一根石柱,高四十九尺,皆是寒玉,其上有九龙齐飞的纹路。一条宽阔的青石梯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腰,沿途为茂密的树林所围绕,雾中隐可听见诵念经文的声音,给人恬淡无争之感。

陆沉排队递交了文书,随着人群走上青石梯。到了山腰处,只见一座恢弘大殿矗立眼前,殿前是极为广阔的平地,皆是由整齐的石板铺就,一方青铜龙鼎就立在平地中央,其中插满香火,徐徐袅袅而上。

国教极为重视每月底的初试,这次负责初试的是颜海龙真人,他的弟子出山后都入了大晋的仕途,或文或武,每个人都有了极高的建树,最高的做到了太宰。

颜海龙年近六旬,却有着常人四十岁的样貌,一身藏青色的道袍,两袖广大,他盘坐团上,两眼如卧蚕般微眯,看起来像是在入寐,又像在眼观鼻、鼻观心。

看见此次负责初试的是颜海龙真人,人群内是一阵轰动。颜海龙真人脾气火爆,爱恨分明,世上传言很多,能参加初试的大多是洛阳的权贵子弟,来前家里长辈或多或少会提点几句,譬如哪位真人好结交,哪位好说话,哪位就是活阎王,打死都不让你过初试那样。

“完了,完了,怎么是颜海龙这个大威星啊,他要是发起威来,逮谁杀谁,看来这三万两银子是打水漂儿了。”有个少年苦恼道。

陆沉正好听到那人说这句话,他也皱起眉头。毕竟陆沉是没有道根的,虽然有初试的资格,未必能顺利通过,亦且此刻还不知道初试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初试考核的是世人是否有坐忘的潜质,却不是从一个方面来评定,这点先前狄莹莹已经告诉他了,但是,真到了初试的时候,陆沉反而紧张起来。

“莹莹怎么还不来?”陆沉四处观望了一下,并没有找到狄莹莹的身影。

陆续的人已进入了大殿,陆沉也只好跟了进去。

大殿中,颜海龙微眯双眼,刷了一下手中拂尘。旁边一个道童打扮的人就从身后走了出来,念道:“此次初试,由颜海龙大真师负责监考,道题是求无。”

求无?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那道童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一张张地发到每个进入大殿中人的手里。陆沉也接到了一张,旋即展开来观看。

其上画写着八卦方位,但是仔细一看,每个卦位的位置都错乱开,似乎是某种阵法,可无从解释啊,卦位如此散乱,毫无章法,不得道理啊?

那道童发完纸张后点燃了一炷香,就站回颜海龙身边,却没有解说的意思。

看来要想通过初试还是得看自己了。

陆沉认真端详其上的卦位,将八卦的位置与纸张上的卦位进行比对,每比对一次,他就摇头一次。王海曾经讲过,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故易逆数也。可是眼前纸张上这些错乱的卦位,既非顺亦非逆,好似随意往地上扔了一把豆子,豆在哪里便自成一位,毫无章法可寻迹。

“简直是乱来,这怎么解?”有个少年大声说道。

当即从旁边走来两个道人,将这少年给请了出去。有人认出这少年乃是当朝太尉的公子,却是直接就淘汰,一点情面都不留。

余下的人更是战战兢兢,再不敢乱言了。

“只有三分之一柱香了。”陆沉也不禁紧张起来。

“道题是求无,这纸张上尽是错乱的卦相,如何求无?难道当真要破掉这些卦相才能见到真意吗?”

陆沉觉得没那么简单,他越是往简单处想,这纸上卦位却又复杂,反方向去思考,卦位却又简单起来,就是错乱而已。

“不对,应该不是要将卦位捋顺,可也不像是逆卦,到底怎么办啊?”陆沉愈发地焦虑起来。

眼看着那柱香就要烧完,殿中许多少年都紧张不已,有的人已经开始胡乱答题,直接就被淘汰了。

陆陆续续有数十个少年答错。余下只有陆沉等十一人。

思考中,那柱香终于燃到了尽头。

陆沉看着手里的纸张,苦恼万分。他还是没能破解这道题,内心十分不甘,可是没什么办法了。

“太难了啊,这次的题居然没有一个人答出来。”

“怎么答啊,尽是错乱的卦相,看似是阵法,然却无踪迹可依,又找不到阵眼的所在,诶,回去又要挨骂了。”

这时,那道童宣布道:“恭喜你们,有资格进入正式的初试。”

“啊?什么!”

“如此说来我们通过了?”

“这还不是正式的初试?”

余下的十个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脸上却兴奋起来。

陆沉也是万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想不到答案竟是如此简单,是了,求无,无者就是什么都没有,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那道童道:“寻仙问归处,求无分真假,如此简单的道理,卦位虽是真的,可这卦相却是错的,既是错的,何必去答,强行去解构等若以假当真,这种人还寻个什么仙,回家种田去呗。”

所有人同时点头。

陆沉难掩兴奋,想不到事情有了转折,说不定此次初试可以通过。

“不过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初试了。此次的初试道题是……大衍乾坤符。”

“什么!大衍乾坤符!”陆沉大吃一惊。这些日子让他万分苦恼的就是大衍乾坤符,他想尽了办法都没有能够解构百中之一,以此为题,让他又惊又怕。

所有人的脸色同时大变。大衍乾坤符的名声太过响亮,以此作为初试的题目,其难度简直与登天一般。

道童又道:“莫急,听我讲完,此次初试分为两种,一种是解构大衍乾坤符,另一种是入我国教的洗心池,测明天资,天资优者可过初试。”

洗心池测明天资分三等,第三等天资照见人身,道根有白光闪烁;第二等天资,道根有彩光烁烁,而第一等的天资,则往往有伴生光柱,从人身直达天地。

传说还有超等天资,一旦出世,则有天地异象,气势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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