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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上签

万福宫坐落于扶风郡城外西山,主拜太乙真君,算是一处香火极旺的道观。建万福宫的人选址选的好,把万福宫立在西山的山坳里,三面环山,坐西朝东,这样的地理格局藏风聚气,非常适合静心修行。

郑道和苏苏正走在去往万福宫的路上。在药铺捉拿青壶归案后,问过药铺的人,得知楚班首有事外出,并且安排苏苏去城外万福宫汇合,于是两人就出城奔着万福宫去了。

不过在去万福宫前郑道还做了一件事。为了保证刚刚擒获的妖壶不作乱,郑道在苏苏的帮助下把这个贪生怕死的妖壶用麻绳五花大绑。总之经过打上各种死结之后,妖壶就是想伸伸腿都绝无可能,嘴巴也被绑牢以免它出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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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信手指着几步外石阶侧面刻着的道经文字念出来:“為学日益為道日损。”

郑道笑着问:“莫非这一路上都刻了字。”

“你有看见哪一阶没有字么?这条路叫做九曲道心路,从头到尾一共九曲。九为极致,因此道有九曲。这里的每一个台阶上都刻下了一句道德经上的经文,道德经五千言一字不漏,名目叫做道在脚下,或者踏道而行。这条路也是万福八景之一,叫做九曲道途。”苏苏一边拾级而上一边解释。

郑道听罢大为感慨:“好大的手笔。”

“没有这条路万福宫的进项可要清减不少呢。就因为这一条九曲道心路,才有远近的大善人慕名跑来捐赠财物。”少女的声音婉转若水,浅笑轻吟间总有韵致缠绵难解,三分凄切楚楚天然生就,也让听者在一览山色之余更是神怡。

走走停停,两人已经到了九曲路的最后一曲,前面可见一座敦实的四方小楼。小楼高有二层,屋檐铺着青瓦,四门洞开。楼里面不住人,倒是隐约可见伏了一只驮着石碑的乌龟。显然这碑亭修得有些厚重了,形制已经酷肖碑楼。

苏苏遥指驮碑的乌龟说:“看见那头乌龟了么?那就是有名的济世灵应万福宫碑。”

郑道看了看驮着石碑的大乌龟:“那个明明该叫做玄武才是。这万福宫真是土财主,这样大的玄武石雕可是少见的很。”

“万福宫在扶风产业很多的,而道产又是不上税的,就是扶风城的府库也未必比得了万福宫的家底。”苏苏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郑道听了就笑了:“倒是让我想到一则笑话。秦国的甘罗出使前拜别丞相吕不韦。甘罗问吕不韦:有没有一种网,只捕捉小鱼,而将大鱼略过?吕不韦想了想说:有的。于是甘罗再问:敢问相国,那是什么网?吕不韦回答:那就是税收。”

少女白了郑道一眼:“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们的郑大侠就又要打抱不平了。”

走完九曲道心路,穿过治世玄仪门,就抵达了万福宫的主道场——太极广场。广场正中由一个径长丈半的太极图占据,太极图半是磐石打磨,半以水注,金能生水进而划分阴阳动静。水底可见奇异的古篆字符,分外显现出底蕴不凡。

“你看太极图上的阴阳鱼,阴面是用活水填充的,一动一静相得益彰。这就是万福宫八景之一的水演太极。”苏苏细语道出眼前这一人工太极图的来历。

郑道看着面前太极图中缓缓流动的水也很惊奇:“没有引水的水槽,莫非是走的地下水道?”

苏苏笑着应是:“修建太极广场的工匠奇思妙想,引水灌太极图,为了美观又把水道铺设在地下。我们脚下的是双水道,一进一出,所以这太极流水生生不息。”

绕过水太极,前方就是万福宫正殿。万福宫主建筑实际上就是一间大殿,大殿建在两重高台上,上第一重高台要迈过十八级台阶,第二重高台又在第一重高台之上,有十五级台阶,上下两段共计三十三阶,合三十三天之数。大典自身高有两层,上层挂一竖匾上书“万福宫”三个大字,下层横开三门,门上分别挂着横匾书有“厚德济物”“云外清都”“道法自然”。

万福宫正殿背后则依山另起三座楼阁又高出正殿几分,这三座楼阁组成了一个山字。风水上将屋舍要靠山,又有高一寸为山的说法,这三处连脉的楼阁相当于在万福宫背后西山的基础上又添了一座人造的的山。这种一殿三楼的建筑技法又叫做“靠山楼”,三间高楼则称为“楼山”。山外有山,下临高台,人工与天赋的结合早就了万福宫的非凡气势,因此人们将其归入万福宫八景,称之为“三山落岳”。

郑道正指着万福宫正殿屋檐上的一排各式瓦象说:“你看上面那一排雕像,最前面那个叫做仙人骑凤,凤凰号称不死鸟,寓意逢凶化吉。后面第二个狮子是狻猊,是百兽率从的意思。第三个长着鱼尾巴的是螭吻,取避火消灾的意思。再后面那个是貔貅,这貔貅只进不出,可以招财进宝。”苏苏很是善解人意的微笑着倾听,毕竟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讲解,难得郑大侠有机会卖弄一下见多识广,怎么也该满足一下大侠的面子。

两人转过正宫,见一个道士正在解签。重要的这个解签的道士用签通体碧玉,竟然是玉签。郑道行走江湖多年,奢华到用玉签的道士也是头一回。

两人走过去时,那道士正在给请签的人解说,“你放心,所谓否极泰来,你夫人之前生了两个女孩,已经为这个还没出生的儿子攒足阳气。安心回家等着抱儿子吧。”

送走了千恩万谢甘心付钱的请签人,道士得了空暇就转过身来问近前的郑道与苏苏:“两位请一支签吗?不是我夸口,我这七七四十九根玉签乃是神仙开光点化的,测财运凶吉都是无往不利。”末了又装作不经意补充“只收十文钱。第二根半价。”

郑道听完笑着说:“好,那我就来一根。”

这么名贵的签,对于不缺钱的郑道了说当然是要体验一下的。不过该问什么呢?郑道默默的思索:自己浪迹天涯多年,看厌了这世间太多的荒谬。这些年来凭着手中剑去证那世间公道,却又如何斩的尽心中不平,但在内心中始终有一份改天换地的信念从未宣之于口。

那么,这一签就问:天下法理当自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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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请出玉签的刹那,遥远不知几万里外的一方小亭里,一位白衣老人释卷看向栏外潺潺溪水,清澈的水中无数似篆似楷的文字流淌。老人沉吟着自语:“一元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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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抽出签来,发现运气非常好,竟然是上上签。那边苏苏也默默的许下自己的愿望,抽了一支签竟然也是上上签。

那道士收回了两支玉签,笑着说道:“两位想必是问姻缘吧?贫道看二位郎才女貌,实属天造地设的一对,老道在此就先祝二位白头偕老了,哈哈。”

郑道听着这道士胡扯并不说破。毕竟郑道行走江湖多年,江湖骗子见得多了,早就懒得揭穿,更何况这也算是自己占了便宜。

苏苏秀外慧中,一贯不喜欢指正别人的过失,别人家说错了什么向来留一份薄面。因而此时她也只是微笑着不说话,任由道士胡说八道。

但是他们两人不以为意不代表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好涵养。就在道士口沫横飞之际,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骗子!”打断了道士,然后就见一个老头气势汹汹的扑向道士。两人当即扭打在一起,到底是人老气衰,老头扑腾一会就泄了气。不过老头虽然动手是不行了,却不肯罢休,仍坐在地上恨恨的瞪着道士,看样子稍有力气就要再和道士玩一次肉搏。

郑道和苏苏也大致听明白了原委。基本就是老头为了一件事情求个凶吉,在道士这里批了一个大吉,结果却破了家,因此怨恨道士。在郑道看来,这道士也是冤枉。毕竟解签这种事情信之则有,不信则无而已,本来就不能当真的。

事情还要从十天前说起。县城里的李员外是个有名的财主。十天前县城里来了一个商人开了一家钱庄。本来钱庄算不得什么,但这是一个不收管理费的钱庄,不只是不收费,如果把钱存在里面,这家钱庄还付储户利息。

这可了不得,于是李员外就跑去打听。那开钱庄的商人就和李员外说,他这钱庄是连锁经营,是把闲置的银钱利用起来投资,在京城那用更高的利息贷出去,因为量大,所以付了利息给储户后还是盈利的。

李员外听了商人的解说将信将疑,于是想到了万福宫。像这种有钱人都迷信的很,平时最喜欢拜神佛。

李员外跑到万福宫来正好见到解签的道士,当时就被那七七四十九根玉签的卖相震撼了,请签抽到一根上上签,听了道士的一番鼓励后,李员外回到家刮地三尺,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翻了出来,存到了这一家钱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道士对着老头也是吹胡子瞪眼的,“你这老家伙好不讲理,自己贪财吃了亏还要污蔑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破家就是神明看你都看不过去了!”

道士和老头相互咒骂时,另一批来势汹汹的人正在逼近。郑道和苏苏明智的选择退开远离即将发生的战斗。那道士显然也察觉了情况有异,看看迎面而来的人群,开口说道:“各位。。。”

“给我打!”显然对方没有交流的打算。

道士被一群男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不停惨叫着求饶。而这群人毫不理会,边打边骂,“让你行骗,让你坑人,打死你个骗子!”

以上的情形当然没有发生,只是郑道脑海里估计的场面。事实是当第一个拳头狠狠的砸向道士脸上的时候,道士麻利的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白玉签,郑道眼神好使,甚至能看到那也是一根上上签。

然后郑道和苏苏看到道士身形矫健,大袖飘飘,在人群里纵横捭阖,手中一只白玉签下一个个壮汉纷纷倒地不起。

当尘埃落定时,那道士收起白玉签,悠悠说道:“何必呢。”然后道士潇洒的走了,正如他来时默默无闻,他走时也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郑道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道士的签果然信不得。。。

注释:

(1)九曲道心路灵感出自武当山九曲黄河墙,当然开发完成后两者已经截然不同。三山落岳查风水学书籍是查不到的,因为是独创。

(2)关于白衣老人:孔子认为红、青、黑、白、黄五种颜色适合作衣服。根据“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那么红紫两色首先排除。青色为斋衣,可能是斋戒穿,也可能是丧服。考虑到黑黄两色已经有人选,故而只得取白色。好吧,既然说了这么多,就顺便再透露点,老人是儒家人物,所以要用儒家的法度量体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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