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如果有,那一定是下辈子的事情。
我以为我不会后悔,可是我真的那么做了以后,我却看见我的姑娘在雨里用一种质问和憎恨的目光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看着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有唐子若的,有敌人的……生平第一次想告诉她:
我后悔了!
我用家族的荣耀换取了一生的懊悔和无穷无尽的折磨,最后她还是走了。
呵……
或许用这种方式,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吧?
靳霖墨冷冷一笑,望着墙壁上的挂钟一点一点在消磨时光,如此漫长。
“爸爸。”
不远处传来一个稚嫩而又冷清的声音。
靳霖墨下意识朝身后看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抬手示意他过来:“走吧。”
小蓦然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抬脚上前握住了他厚实的手心,肩并肩走出了然宅。
戚戚,蓦然像我。
不爱说话,不苟言笑,却唯独思念着一个人。
“先生,机票都买好了。”
“开车吧!”
“是。”
……
玊墨回到靳家了,不过他依然姓白,算是给白家一个交代。
谁也没想到,严若儿居然敢挟持我们的母亲,最后即使落得一个死于非命。警察在海里打捞上来后,判断是死于爆炸。
或许所有人都不明白她最后究竟想证明什么,包括江君浩。
如今玊墨的伤势痊愈了,人醒了,一如以往的聪明,这也是多亏有琪诺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想必再过不久,就能收到他们的婚帖了吧?
想到这里,靳霖墨抬头望了一眼蔚蓝无际的天空,耳边传来蓦然的声音:
“爸爸,你是想妈妈了吗?”
靳霖墨回过神,看着男孩儿歪头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一样藏不住俏皮,令人无可奈何。
靳霖墨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思念这种东西会传染,会让人痛苦。这种东西,即使如毒药一般令人上瘾又致命,我还是想独自品尝。
就好像……
她还在我身边一样,始终如一。
“我们该登机了。”
“嗯。”
……
瑞士是个美丽的地方,曾经戚戚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来这里游玩一次。
五年前她怀着蓦然,经过严若儿一事,好不容易回到了他的身边,想着尽一切满足她的理想,梦想……
我拜托风姿带着她,至少保证在娱乐圈她能够安然,那时蓦然已经满月了,她出人意料地迅速走红,变成大众的梦中情人。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纵容她,看着她肆意地活着,仿佛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我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徐青青这个女人居然逃狱了!究竟是谁放出来的,我到现在还不明白。
那天戚戚说想自己过马路,我依了。
谁知道徐青青从哪里跑出来的,狠狠地将戚戚撞倒在地!
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磕在台阶上,血流一地。
后来徐青青自然逃不了,被关终身监禁,我特意招呼了里面的人,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令人惊喜的是,戚戚恢复记忆了。
医生说她多年前头部受到撞击,忘记了一些事,我问她想起什么了。
她说:“原来当年的娃娃亲,是我们自己定下的……”
我笑而不语,很庆幸她记起了一切。
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开端,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躲避我,遮遮掩掩,还偷偷和苏只笔见面。
我忍耐过,理解过,安慰过,最后还是忍不住暴怒!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愿意和我敞开心扉?
我甚至从她口袋里找到几瓶奇怪的药,上面写着维生素,安眠药……总之,各种都有。但我不敢质问她,我怕一问,她就会彻底离开我。
有一次我看见她直流鼻血,她却不以为然地说是不小心吃错药了?
试问,不愿意看医生不愿意接近任何人的人,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吗?
我为了撬开苏只笔的嘴,让他说出真相,可这小子嘴硬的很,我就去问张念,那家伙除了沉默就还是沉默!
哦,我忘了,他的主子是戚戚,不是我。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作罢了,我觉得或许过一段时间,戚戚就会向我坦白。可是她没有。
她竟然选择离开我?
那天连同苏只笔,张念也消失了,只留下一张书信,她说恨我,无法原谅我。
我不信,我们明明已经说开了所有事情。
那时还是雨天,我一直找一直找,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终于死心了。
我不眠不休找了七天七夜,晕死在半路上,还是泽语把半死不活的我抗去了医院。中间大概睡了整整一个月,醒来还想去找,可蓦然却抱着我的脖子哭喊:
“爸爸,我不要你和妈妈一样!”
是啊,我险些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需要着我。
我忍住马上要崩溃的思念,忍住去找她,忍住打听她的蛛丝马迹。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每当蓦然问起妈妈呢,我却无能地哭泣。他很懂事,总会像他妈妈一样安慰我,陪伴我左右。
或许……
戚戚在世界的另一端好好地活着吧?
“爸爸。”
蓦然大喊一声。
靳霖墨朝他看去,只见他一路踩着高高的草和花,窜进花海里肆意玩闹。
靳霖墨没有阻拦他,因为蓦然只是个孩子,他只想让蓦然在该天真的年纪随意一些,不要像上一辈人,自己做的孽,自己吃着苦果。
蓦然回过头,疑惑地歪头,看着父亲望着天空发呆,不敢打扰这仅有的思念,一个人又朝前方跑了大概十几米。
“咦?”
蓦然忽然停了下来,痴痴地望着眼前仰望蓝天却不自觉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碎花长裙,在花海里随风飘扬,那张几乎完美无瑕的面容带着一丝忧郁,静雅,温柔……
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奶娃,公主碎洋裙将她衬托得很是可爱,仿佛一个可爱的瓷娃娃。
两人很是合拍,一看就是一对母女,这让蓦然有些嫉妒,不知为什么,就是嫉妒。
“妈妈!”
蓦然突然大喊。
女人惊了一下,又缓和下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你叫我什么?”
蓦然没应她,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朝身边的女孩吐了吐舌头,说:“妈妈!”
女人一脸无奈。
“你的家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和爸爸来的!”
蓦然回头遥遥一指,说:“那——”
只见远处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皱着眉对蓦然说:
“蓦然,过……”
话突然戛然而止,靳霖墨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迅速冷静下来。
他在等对方先开口。
女人无奈地看了一眼靳霖墨,说:“您好先生,这是你的孩子吗?”
靳霖墨定定地说:“是的。”
女人微微蹙眉,不是很高兴地说:“您应该看好他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里很容易走丢。”
“我知道。”
靳霖墨眼睛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小奶娃:“这是你的孩子?”说完,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朝自己微笑的女孩,很是自豪地淡笑道:“是的,先生。”
“她叫然与默。”
“那——”
靳霖墨试探性地问:“这孩子的父亲一定长得不错,虽然更像你一些。”
提起“父亲”两个字,女人的脸色变了。
并不是生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叹息道:“抱歉先生,我——”
“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也是听我的保镖说起,才知道我来瑞士动了一场开颅手术。虽然忘记了一切,但我很高兴还有一个女儿。”
“是吗……”
靳霖墨只是定定地看着,看着。
被这样毫无保留的目光看着,女人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有些生气了。
“先生,我认识你吗?”
“也许不。”
“那你认识我吗?”
“或许不。”
“那,那……”
女人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无赖,气鼓了腮帮:“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靳霖墨毫无保留:“你很美。”
“你——”
女人语塞了,脸上已经红成一片。
这人怎么如此直白?
不是说绅士除了长得好看,还懂得得理饶人么?
半响。
两人静谧了很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女人忽然开口了。
“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哦?”
“总觉得……”
女人微微眯眼,惬意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轻声说:“你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旧人。”
“我也这么觉得。”
靳霖墨点点头,又安慰道:“或许是我们比较有缘分,所以未曾谋面,却似曾相识。”
“可——”
女人有些急,她觉得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急于解释,却被靳霖墨打断了。
“如果可以的话。”
靳霖墨忽然随手摘了一支红得耀眼的花,送到女人面前:“我们不妨放下执念,花海为景,就当一切重新开始,重新认识。”
女人一时哑然。
靳霖墨微微勾起嘴角,那邪魅的笑,迷乱了女人的眼睛。
“你好,我叫靳霖墨。”
女人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盯着他手中红得妖艳的花,低眸抿笑道:“我叫……”
“然戚戚。”
……
许久。
两人都享受这十分默契的安静。
靳霖墨不经意抬眼,忽然瞄到女人身后的一个身影,瞳孔微微一顿。
他低眸一笑。
哼……果然如此么?
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