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奕被于浩然抓住领口，只得微微后仰着头，形容虽然局促，神色却仍是淡然，道：“你果真动了月白？”
于浩然加紧手中力道，道：“呵，莫非你连这也算到了？”
容子奕被于浩然压迫得更向后仰一些，道：“你自小便常常扮我，若抛开面容，身量举止倒有九分相似。”他用眼神指一指于浩然耳旁垂落的面纱，“想来唯一能隔着这仍辨出我来的也唯有月白。”
容子奕的话叫于浩然更加深陷入无名的痛苦中。是，他是经常扮作容子奕，因为小时候扮作老师们最疼爱的容子奕可以逃避责罚，长大了扮作天下第一才子容子奕可以吸引心中只有浮名的女子们。初初倒是得偿所愿，久而久之却觉迷失了自我。他松开手，放下容子奕，冲到塌尾的铜盆前，对着盆中水打量自己，整理身上的喜服。景离好素色，本是赐给容子奕的这套喜服亦是一抹净色，唯独袖口领间用金线做了纹绣，刺了象征凰国王室的凤凰。于浩然的面容较容子奕而言多两分江南温柔，着此一身却是平添了几分素净书香气息，再加以玄色软缎蒙住半面，确是叫人难以分辨。
他想自己是容子奕，又不想自己是容子奕。
慌忙扯下面遮，平静一刻，于浩然方开口道：“你既是算得到我会动月白，想必早有铺排。”
容子奕坦然答道：“是。我已命人暗中照拂，月白此刻应当无碍。”
于浩然接着道：“既然你全都算到，为何由得自己困在此处。”
容子奕走近于浩然，道：“因为我无需自救，你会来。”
于浩然依然望着盆中水不看容子奕，冷冷道：“说了这许多，你仍以为我不会害你？”
“不会。”容子奕毫无犹疑道：“正相反，你是在以你的方式保护我。”
容子奕话音未落，于浩然面前的盆里已溅起一朵水花。容子奕的这一份信任实在叫他百感交集、不能自抑。拭一拭眼角，于浩然稳一稳心神，道：“你聪明我也不笨，昨夜的召幸虽是假的，召幸一事却不是假的。”转脸望向容子奕，他扯出一个笑容道：“怎么，还不愿和我说真的？”
容子奕见于浩然似是终于回复了几分平静，揪紧的心亦松驰几分，答道：“是今夜。”
于浩然望住他，复问道：“你打算如何？”
容子奕垂目苦笑答：“不过应召罢了。”
于浩然知他不愿，虽知或是徒劳仍问了一句：“果真别无他法？”
容子奕抬首一笑，回望住于浩然，不答却道：“那颗凤凰丹你且收好了，我必会助你如心中所愿。”
于浩然心中大动，以笑掩泪，道：“你的命也留好了，我必会助你如心中所愿。”
容子奕一惊：“你怎知我曾一心求死……”
于浩然一拳捶到容子奕胸口，道：“你当真我愚钝若此？莫名与我断交，又多番违逆殿下，我初初虽是中了你的计的，却也不至于久久不悟。”说着他面色一黯，“只恨彼时自身难保，不能为你解忧，如今则更是，只为你添愁罢了。”
容子奕止住他，道：“非也非也，如今你我二人同行一道，想必如愿之日不远方是。”
二人相视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