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回来怎么就变得疯疯癫癫的?”知画忍不住讥讽道。
“你才疯疯癫癫的,我刚才听到了一个重大信息!”妙音故弄玄虚地看着两个人,轻柔地说。
“是什么?你快说!急死我们了。”洛尘看着面有喜色的妙音,就知道肯定是什么好消息,再也忍不住地说。
“我刚刚听到,朱俊朱将军要把他自己的亲卫军的食物,分发给大家,这算不算是重大的好消息呢?”妙音激动地说,然后竖起食指,挡在嘴唇上方,示意她们两个不要声张。
“真的假的啊?”知画听完妙音的话,立马就问道。
还没等妙音回答她,几位将士就抬着一些什么,向这里走来,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们。
东西搬好后,他们就开始分发食物,那些饥饿了许久的奴隶,看到有东西吃,全都扑了过来,没过多久,食物就全部都分发完毕。
洛尘拿一些吃的喂着哥哥,终于,喝了水又吃了东西的哥哥,没多久便醒了过来,眼神里透露出明亮的光泽。
可是好事并没有持续多久,朱永梵又骑着马过来了。他本来是想过来嘱咐朱俊,让他不要送太多水给奴隶,只要保证不渴死就行,结果发现朱俊竟然背着自己偷偷地给奴隶们吃的,立马勃然大怒。
“来人啊,把他拖到一边,大打五十大板!”朱永梵气得一跳下马就大呼着。并要亲眼目睹着将士们打朱俊的大板。
“给我使劲打,打醒他。”朱永梵一边看着,一边不忘了嘱咐那些将士,他要好好教训一下不听他话的人。
整整五十大板打完后,朱俊已经站不起身来了。他被两个将士驾着胳膊,抬进了自己的营帐里。
洛尘她们姐妹三个,看着朱俊被打,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是却也无能为力。
待朱永梵再次策马扬长而去,洛尘在心里悄悄地打定主意,夜里趁着夜色去看看他伤势如何。
荆洛尘忧心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变得有些自责,她感觉自己利用了别人给那个人带来了很重的责罚。他承受了不该由他担当的罪过,而自己却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这么多年她作为一国公主所受的教育使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他,就算……就算不受待见也必须去。
荆洛尘看着自己一身的打扮,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了,沾满灰尘的手已经看不出来原有的白皙光滑,像所有从宫殿里逃出来又被抓住的宫女的手一样,粗糙且干燥。
脸上厚厚的灰掩去了她倾城倾国的面容,让她变得丑陋变得普通。她很是局促的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走着。她在想她要怎么面对眼前的抉择。
她从穿上这一身粗布衣服的时候便已经明了也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去触碰当时觉得稀松平常现在却置若珍宝的玩物了。那些华丽的舒适的丝绸衣服全部变成了奢望。
心中满是悲凉,她好像明白了白日里在牢笼里看到的皇兄的心境,原来这就是亡国奴。没有尊严苟延残喘的活在敌人的施舍下的无能的人。他们的尊严变成了抢掠他们国家的强盗取乐玩笑的工具。
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要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但每次都会被脑海里那双属于母亲的眼睛慈爱的注视下放弃那个念头。此时的她更加不能去躲避现实的到来,她有着自己的原则,她不会因为自己处在绝对的弱势就去改变自己的原则。
一想到被关在牢笼里离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远的皇兄,眼泪盈满了眼眶,今日见到自己的皇兄抱头所在角落里颤抖的身躯,荆洛尘的心恍若刀割。她的皇兄原本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心怀着苍生的皇兄那个永远儒雅的皇兄却被虐待到了这般光景,他曾是多么有傲骨的人啊,却变得蜷缩在牢笼里听着别人笑骂评说。一遍又一遍的去否定自己的价值。
什么都不能解释,什么都无力去改变,他们说的是最表面的现实,是真实的。他没能护住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那些曾经依偎在他怀抱中的美人,亡国时为了一些金银珠宝争得面红耳赤。他只有淡淡的笑着,立在最荒凉的那个角落看着如戏台上上演的唱段搬的闹剧缓缓降下帷幕。
原本那个如玉般温润超凡的男子是不该被围困在皇宫这座豪华的金色牢笼里,他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他应该是自由的闲适的,他应该会成为一位文人雅士平日里吟唱着四季的更替变化,用他手中的笔墨去描绘天下的盛世繁华,用他的脚去丈量这绵延万里的山河。
可惜一切都是假设,他身为荆家的男人就要扛起一片天,需要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为了这壮丽的山河美景放下了原本的闲情雅致,他为了这还未能衣食所安的百姓,放下了安逸自由,他为了劳苦功高的祖辈先贤,放下了原本属于他的洒脱不羁。
她真的没有怨过她的皇兄一直都没有,皇兄为这片江山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还是没有扭转过亡国的结局。哥哥也知道自己不是治国安邦的那块料,可是他不能看着她荆家的皇位就这样落入其他人的手中,这可是百年来荆家通过一代又一代的开拓才治下的江山。那是荆家祖宗们最值得骄傲的功绩,不能毁在他们这一代!
一切都有原本的命数,那是从最初便定下的结尾,无论戏中人怎么的不舍都会走向的道路,他们无力去改变也没法去改变。因为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荆洛尘清楚的记得皇兄继位的那个夜晚,耳旁的箫声从来没有断过。那是一曲令人肝肠寸断的曲子,她曾经听母后唱过千遍,在父皇不在身边的夜。但是父皇因为当时宠妃的话,冲冠一怒为红颜,下令将知道这首曲子的伶官艺人全部处斩。
那首温婉凄凉又含着希冀的曲子只存活在她的童年之中,直到皇兄再一次吹起这首被列为禁曲的小调儿,皇兄其实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无所谓,每一件事情他都默默的放在心里。他心里的故事不比任何一个宫中老人少,他只是无人愿意听他叙说他心中的苦涩。
那时尚在年幼的她,只记得鲜红的色彩浸润了宁坤宫洁白的玉石台阶,染红了宫中所有的泥土,从那以后母后便没有再微笑了,没有在与伶官们探讨乐曲。
她一点也不喜欢那样的母亲,孤独寂寥的,与父皇歌舞笙箫不断的未央宫像是一个讽刺,他们是天下人最崇敬的一对夫妻。人前恩爱的他们人后只有想看两厌的情薄。那些恩爱都只是蒙蔽天下人的一个如琉璃般易碎的梦境。
只是静静的站在宫中对着宫外的那个窗口眺望着北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目光深远没有一点焦距。
……那是皇兄只是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惊扰母后的思绪。
皇兄站在月下,旁边的石桌上有一壶梨花酿。她就坐在桌旁陪着皇兄,一字不语。
梨花的香味一直萦绕在她日后的梦境中,久久挥之不去。
那一夜她看着自己优雅的皇兄喝的烂醉如泥,那一夜她与皇兄第一次秉烛夜谈没有再去顾忌那些如枷锁般的宫廷条例。
哥哥那天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哭的像个没有得到糖的孩子。她到现在还记得哥哥当时的话——我荊翰启就是再无能也要守着这一方水土上所有的人,风调雨顺安康合乐。他担不了这一亡国的罪责。
可是命运永远不会因为你此时的尊贵而厚待你,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他们的命运都随着这场幻梦化为了灰烬。
上天给荆家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荊翰启这一辈只有两个孩子顺利的在皇宫中长大成人,其余的孩子都成为了这一城被誉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争夺帝王宠爱的工具了。
他们都生长于皇宫,他们都曾惶恐的度过每一天,所有的食物在没有经历过一道道的检验前是不能够触碰的,那些看起来精美无比的吃食在一道道的检验之后只剩下了无懈可击的完美模样。吃在嘴里早已变得坚硬难以下咽。
皇兄身上背负的重任岂是随便就能抛弃的?只因为皇兄身上流淌这的是荆家的血脉。正是这个原因就算他在无心于江山,只想与美人携手游山玩水也不得不选择放下。他虽爱好美色但还不至于同昏君相提并论。
而她作为一个女孩,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诡计多端都被她不怎么坚强的皇兄一并挡下。皇兄那不怎么坚实的臂膀却给了她切实的温暖。比父皇的怀抱还要温暖。
荆洛尘心里万分的纠结,这个帮助奴隶们的人是害她国破家亡的凶手的儿子她最应该去恨的人,她站在一个亡国公主的角度上她不应该去,也绝对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