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梵慢慢地走到洛尘的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戏谑的问她:“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洛尘气势汹汹地回答他:“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的婢女,在这里当然是收拾东西了。”
“你一个婢女有这么大的口气?”朱永梵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尘,觉得她很特别。
“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你们这么多战场上勇猛杀敌的将士,欺负一个弱柳扶风的弱女子。”洛尘看着灵木站在他身边,胆子仿佛也大了很多,完全没有看到灵木不停地给她使眼色,令她不要多管此事。
“哦?这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哦,是不是?”朱永梵阴阳怪气地说着,然后看向众将士,想嘲笑洛尘。
洛尘懒得理他,拨开站的一层层的将士们,径直向趴在地上的月娥走去。
只见趴在地上的月娥身上,到处是一道道的鞭印,看起来格外可怜。洛尘赶紧蹲下身子,轻轻地扶起她。
月娥已经被打的快要撑不下去了,虚弱地睁开眼,看了落尘一眼,就晕倒过去了。洛尘扶着月娥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站住,你要干嘛?”朱永梵怒气冲冲地吼道,试图拦住洛尘。
“我要干嘛?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要干嘛?没看到她已经快被你们打死了吗?我要给她找大夫!”洛尘毫不留情面地冲着朱永梵大叫道。
朱永梵对这个女子越来越感兴趣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所有人都对他百依百顺的,很少有人不忌惮他。他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个女子,想知道她接下来,还能干出什么事。
洛尘带着月娥拨开将士们,一路往前走,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站住!谁说让你走了。”大胡子突然冲了出来,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此路不通的架势,挡在洛尘的面前。
洛尘扶着月娥,没好气的看着大胡子,愤怒地吼道:“让开!”
“让开?没门!”大胡子冲着洛尘,粗声粗气地说。
“嗯?让她走吧。”朱永梵轻轻地说,声音虽是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话语里却有千钧万钧般不可违抗的重量。
“别指望我会感激你!哼……”洛尘扭过头,看着朱永梵说,但更像是对灵木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种紧要关头,灵木却假装没有看到自己,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她心里一阵阵的寒气略过。
洛尘和月娥一步步往外走,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可是她能这么轻易就离开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朱永梵不会允许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离开。
望着洛尘和月娥离去的背影,大胡子指着她们的背影,大声地说道:“就这么让她们走了?”这句话像是说给朱永梵的,又像是说给军营里的将军的,但又像是说给着千千万万个将士们的。
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随随便便从千军万马中救了一个人出去。这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吧。
朱永梵当然不会就这么便宜了洛尘,随即便吩咐下人,让刚才的那个女子做一个随军的粗使奴隶,专门伺候这些俊大爷。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之后,都大笑着离开了,只有灵木脸上强装着笑,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今天他没有站出来到底对不对,洛尘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充满了失望和不屑,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他。
原本,朱永梵对洛尘是挺感兴趣的,她的目中无人,她的不可一世,都让他很感兴趣。但是一看到她那一身几百年没洗过的脏兮兮、油腻腻的衣服,她那头好像从来没打理过的乱蓬蓬、灰蒙蒙的头发,最重要的是,她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一想到这里,朱永梵对她的所有兴趣,全都结冰了。
洛尘那日刚把月娥救出去,给她看了大夫,就忽然被一帮人拉回了军营,和那些奴隶们关在一起。她甚至不知道月娥最后怎么样了,身子好了没有。
她想起那个朱永梵就来气,那么多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怎么狠得下去心,去拿鞭子抽打那么一个弱女子。月娥长得那么标致,这帮禽兽们,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真的是一群强盗。
洛尘被关进来以后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奴隶们,有很多都是之前宫里的宫女,甚至有一些,洛尘还是很熟悉的。
她们每日一大早就被人叫了起来,要去军营里做活计,那些活计简直都不是人做的。
洛尘已经被丢进了一堆奴隶中间,其间有的是老弱病残的,有些已经是伤的不能动弹了。但是夏军不会理会这些苦楚,反而是变本加厉的点着一些弱的就欺负,体质差点的有朝一日不幸就死了,丢进乱葬岗就了事了。
她曾经是蜀国的公主,如今只是短短的数月,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奴隶,侍奉着那些残忍的夏军。原本蜀国宫中的丫头有些还留着在这军营之中,一个个都已经是到了悬崖边上,束上了缰绳的马儿也只能听从着策马人的命令。
“如今的生活仅仅只是求着保命罢了,其他的,咱们已经想都不敢想了。”
其中一个丫鬟正和洛尘一起去打水,给那些军爷们洗漱。因而就闲聊着,平常洛尘是不怎么说话的,因为伪装容貌甚是简单,对她而言就是一炷香的工夫。但是要伪装自己的声音,比起易容而言,要难得太多了。
几乎已经忘却了曾经迷倒了蜀国众生的自己,是一张怎样绝妙的脸了。如今的她,甚少去对着铜镜梳妆了。身上的衣服都是粗制滥造的麻布,偶尔也会想起云锦素裙,锦帕紫绢,而今只能从头来过。
“想都不敢想了?难不成就要忘记了求生的欲望了么?”
洛尘淡淡的说着,声音很小却还是给那个丫头听见了。她只是浅笑着,捋了自己的裙摆,就弯腰去打水。木桶本身就有点笨重,她的手臂那么细,自然也是拎不起太多的。打上来只有不到半桶的水。
她对着洛尘做了一个手势,洛尘走上去帮着她一点点的装满了那只桶。
“这么多你提不动的,何苦如此?”
“你是不知道那些军爷的脾气,他们总是有借口来找茬。稍有不慎就会被鞭打,要不是我一直行事谨慎,哪里还能让身体完好着?”
那个丫头又打量了洛尘一番,脸上那个大痣正好长在左边脸颊上,那么碍眼就算了,皮肤黝黑的,这个样子怎么会被抓来当宫女?但是想着同样的遭遇,那些不适感就消散了些。
洛尘已然是注意到了那个丫头对自己的目光中,夹杂着怜悯。曾经她连自己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幅模样。还好只是暂时的,她并非天生的丑陋,只要找到母后给自己的那支九凤步摇,寻到了皇兄,一切自然就都好起来了。
“不用看了,天生如此。命运弄人,没有给予我一个姣好的样貌,如今走到哪儿都是遭人摒弃的了。”
“不用那般自惭形秽的,其实人的样貌美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眼下要想办法活下去才好。”
洛尘微微颔首,对啊。要活下去。于是便自己屈身去打水,往日里没有做过这些粗活的她,近日来,渐渐的也习惯了下来。只是力气还是不见长进,所幸那个丫头懂得知恩图报,帮着洛尘把木桶的水装满了。
洛尘怎么也是提不动的,更不要说还要把水想办法运到军营中,那些军爷歇息的地方了。吃力的提着,也只能将就着走上几步。头上的发髻都散乱了些,有一些零碎的青丝垂落下来,被风吹着贴在了脸上。
“其实这样看着,你还是挺美的。”
听着那个丫头的话语,洛尘心中更是悲戚戚的。美吗?就是因为美了,所以自己如今都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处啊。她不愿意被夏军抓走,那样哥哥就无心与夏军再战了。汴梁荒野之地,倘若真的被流放至那儿,暂且不说路上上会遭受的凌辱,就是和顺利到了那儿了,也是难得脱身了。
“多谢你的谬赞了,美已经与我无缘了。倒是你,倘若有一天逃出去了,还请不要忘记了分给我点福分,好让我找到我失散的哥哥。”
“怎么会呢?如今的我和这儿的众多姐妹一样,得过且过就好了。他们夏军肆虐着,就任由他们去吧。人生苦短,我又何苦去自找那么多无谓的挣扎?”
洛尘听着她的话,心里纠结着。这些曾经可都是他们蜀国的人啊,蜀国歌舞升平的时候已然是过去了。曾经和眼前,曾经显得那么讽刺。哥哥尽心竭力的还是没有办法维持下来蜀国的安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