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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唠叨二仙

正当张志离开不久,从小草屋角落灰烬覆盖处,忽然亮起一朵极其微弱的青色烛火,飘飘荡荡如蜉蝣一般,无声无息间却渐渐凝形,似乎不会再熄灭。

青色烛火的旁边渐渐浮现出一朵白云残影,白云残影不断扩大,片刻之后,从白云残影内走出了一位黑袍人,这是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长发及肩,随风飘扬,双眼深邃有神,此人正是陆岳。

正邪仙魔两道发布双令不惜任何代价一直追寻的、引起整个神州震动不已的人竟然在此处现身!

此时的陆岳看起来已无大碍,曾经受过的重伤似乎已经痊愈。

陆岳手中紧握着一片苍翠晶莹的树叶,凝视着远方说道:“翠瓜子,谢谢你,救命之恩我陆岳没齿难忘!”

他将这片树叶贴身收好,随后便环视四周,巡查峰顶,他看着地上小草屋焚烧殆尽后的灰烬,心中泛起无数疑问:“如今距离我失踪过去多久时间了?数个时辰?数日?数月?还是数年?梁州的战火又是如何波及到此处的?知道我在此处失踪的,世上应该只有三人而已,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最重要的是,我的孩子如今一切安好吗?”

陆岳思绪万千,心乱如麻,他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他不断感应着峰顶的残留气息,不断地推衍猜测着,片刻后还是有了一些发现:“此处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这里留下的战斗痕迹使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有一个人刚刚离去不久,如今我便悄悄跟随着那个人,慢慢打听消息吧!希望一切能按照我们之前谋划的方向发展吧……我的孩儿,我来了!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自私的父亲吧……”

随后陆岳默念飞天心法,收敛着自身的气息,向着远方飞去了。

陆岳离开之后,那一朵极其微弱的青色烛火依然没有熄灭,它如蜉蝣一般飘飘荡荡,不知要去飘向何方。

孤峰之顶,再无小草屋,此处灰烬飘散,静谧无声,似乎再次被世间所遗忘。

梁州某处小村落旁,有一位正道散修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运行功法调整气息,巨石中刻有三个鲜红大字,字体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小村落四周有一条碧绿小河流环绕,河里的水清澈见底,碧绿的河面上反射着苍弯水晶般幽幽蓝光,波光粼粼,蓝绿相间,小河流的源头是一座高山,河流从高处向下奔腾,远远观之仿佛从天而降。

这位正道散修面容苍老,须发全白,一袭蓝衣加身,蓝衣背后写有“沧海”二字,书法笔酣墨饱,苍劲有力,手持一把水蓝色拂尘。

此拂尘手柄前端为东海啸天碧水狼的尾巴,长二尺结於木柄,柄长二尺一寸二分,围一寸五分七釐,通髤以金,上饰镂金龙首二寸五分,衔小金环以缀拂,下饰镂金龙尾三寸三分,末属金环,垂朱緌,整个拂尘散发着淡淡的碧水蓝色,甚是好看。

这位正道散修年轻之时游历东海,机缘巧合下发现一只五百年渡劫失败的啸天碧水狼尸体,便用它的巨大尾巴作为主体,配以数十种天地灵材祭练成一把玄妙无比的拂尘灵器,器成之时从大海深处飘来一道幽蓝色灵光,便取名为“海幽”,配合自己的秘术心法更是如鱼得水。

此时他喃喃说道:“百花醇酿豆腐、冬梅蒸海蛎、海浪千层酥、半糖米糕、姜糖米酒、酱汁鲜红虾……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梁州地道美食啊,特别是景元城千味酒楼做的百花醇酿豆腐实在是美味啊,老友一定要成功啊,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品尝品尝……”

这位正道散修年华垂暮,唠唠叨叨,口中碎碎念着一些生活琐事。

片刻后他停下功法,体内气息已经平稳,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似乎功力更进一层。他站起身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小河流旁躬身捧起河水一饮而尽,又将河水拍打在脸上,清风飘扬,清爽怡人。

这位正道散修自称“沧海老道”,与另一位正道散修“山丘老道”一见如故,性格相投,便一起作伴游历天下,闯荡神州。

世间传言“有沧海之处必有山丘”,二人感情深厚,现世之时几乎形影不离,但二人皆年华垂暮,唠唠叨叨,一些琐碎的生活小事常常能说上数个时辰,时常斗嘴怄气却又乐此不疲,神州世人便将他们戏称为【叨唠二仙】。

此时沧海老道端坐在小河流旁远眺乡村景色,一丝丝凉风拂来,夹杂着些许花草芬芳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舒畅开怀。

忽然从巨石旁跳出一只巴掌大小的蟾蜍,全身碧绿如玉,面容模糊不见双眼双鼻,头宽大于头长,吻端圆,鼓膜显著,背上长着一只大大的猩红色巨眼,从头部一直延伸至尾部,巨眼不时地一张一合,使整只蟾蜍看起来无比的怪异。

怪异的蟾蜍向着小河流一蹦一跳,经过之处留下一些碧绿色粘液,闪烁着点点惨绿色光芒。

它纵身一跃,即将跳入那波光粼粼、蓝绿相间的小河流中,但就在此时,一道锐利的水箭忽然向着蟾蜍激射袭来。

蟾蜍在半空中闪躲不及,被水箭击中腹部,退回岸边,流出碧绿色鲜血,浓密粘稠。

蟾蜍吃痛愤怒不已,背上的巨眼用力睁开,死死地盯着端坐于小河流旁的那一位老者。

沧海老道站起身来,喃喃说道:“雍州【五毒派】玄毒五灵之一独眼碧蟾怎会出现在此处?此等毒兽全身剧毒,普通人一碰就死,它身上分泌出的青魔毒液连修真者也难于应付,此处乃水源上游,若让它跳入小河流中,岂不是会毒害了整个小村落的无辜村民?”

独眼碧蟾腹部受伤,盯着沧海老道忽然“嘎嘎”一叫,身上碧绿色的青魔毒液迅速凝结起来,汇聚成一颗碧绿玉珠,向着沧海老道急速冲杀而来。

沧海老道神情凝重,心中想道:“若使用攻击法术相击,碧绿玉珠便会碎裂成一片大范围的毒雾,相当难净化,若毒雾随风飘散至小村落,普通村民吸入必定会死亡。”

于是他默念心法,轻轻向前一拂,水蓝色的海幽拂尘灵光一闪,便激发出一道幽蓝色海浪,将碧绿玉珠困在其中,海浪急速旋转间水汽蒸腾,慢慢消磨碧绿玉珠,片刻后便消散于空中。

独眼碧蟾攻击落空,依然愤怒暴躁,它“嘎嘎”一叫,背上桃红色巨眼鲜红光芒一闪,便喷薄出一片血红色迷雾,然后汇集成一只迷你的独眼碧蟾,面容模糊不见双眼双鼻,全身猩红色,背上却无眼睛,散发出妖异血腥的危险气息。

这只迷你的猩红色蟾蜍一出现,便将独眼碧蟾全身的青魔毒液消耗一尽,它虚弱的趴在地上“嘎嘎”叫了几声,便渐渐失去了生机。

沧海老道盯着这只迷你毒兽凝重地说道:“想不到此兽已经凝成了魔灵法相,若此间不除掉它,日后定会祸害苍生。”

他默念心法,紧握海幽拂尘,丹田之中的纯紫色真气喷薄而出,拂尘得真气灌注,幽蓝色灵光大盛,拂尘内传出一声狼嚎后便钻出了一只巨大的啸天碧水狼。

此狼体型健硕,利爪尖锐,尾巴更是异常壮大。巨狼刚一现世,附近小河流立即水气蒸腾,化成水雾迅速地向着巨狼汇聚而来。

啸天碧水狼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巨大狼嚎,便向着迷你碧蟾冲杀而去。

迷你碧蟾看见巨狼威势,身子一颤,似乎有些惧怕,转身想逃,但为时已晚,啸天碧水狼急速冲杀而来,张开巨口将迷你碧蟾吞入腹中,随后身上的毛发全部竖立起来,全身颤抖不已。

沧海老道见状立即凝神专注默念心法,手中海幽拂尘便漂浮于胸前,他双手迅速结印,丹田内纯紫色的真气不断灌注进拂尘中,拂尘不断激发出幽蓝色灵光,向着啸天碧水狼飘射而去。

巨狼得幽蓝色灵光相助,昂首向天发出一声更为巨大的狼嚎,随后紧咬牙关,双眼喷射出两朵幽蓝色灵火,灵火落在狼首,整个巨狼便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周围小河流水汽急速蒸腾,纷纷向着巨狼汇聚而来。

半晌之后,啸天碧水狼化成一团迷糊的幽蓝色水雾,重新钻回海幽拂尘之中。

一道欢快的笑声响起:“嘿嘿嘿……幸亏老道我的啸天碧水狼是一只五百年凝形元神之体,配合我的秘法锤炼,妙用无穷啊,此次狼魂吸收了独眼碧蟾的魔灵法相,威力定然更胜几分,真乃大补之物,大补之物啊!”

沧海老道心情大好,开心得意,他将独眼碧蟾的尸体收纳进储物袋中,又将沿路遗留下来的青魔毒液处理干净,随后站在巨石之上凝视远方,喃喃说道:“雍州魔道又有什么变故了?竟然在偏远的梁州都有五毒派的魔物现世,此事定然大有蹊跷,我要去寻找同道中人询问下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行。”

他手持海幽拂尘,转身凝视小村落片刻,便默念飞天心法,向着远方飞去,嘴中还碎碎念着“老友,一定要成功啊……百花醇酿豆腐啊……”之类的话语,唠唠叨叨。

就在沧海老道刚刚离去不久,在巨石旁的一颗大树上,悄悄地露出一位小女孩的身影。

这位小女孩约莫四五岁,脸蛋通红,她死死地盯着沧海老道越飞越远的身影,等到远方天际再也看不见任何踪迹后,便熟练地爬下了大树。

随后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便兴奋地往小村落跑去,小小嘴巴大声地喊着:“我看到仙长啦!我看到仙长啦……”

随着小女孩越跑越远的身影,小村落里也渐渐升腾起袅袅炊烟,此处流水潺潺,轻风飘飘,似乎这天地之间,多了一份难得的清静与安宁。

沧海老道一边飞行一边运行心法感应方圆四周,仔细寻找同道中人与魔道踪迹,渴了便喝山间泉水,清爽甘甜,饿了便摘林间野果,别有滋味。

忽然从远方空中传来一声鹤鸣,其声孤傲尖唳,如玉铮铮。

晴空一鹤破云来,翱翔飞舞势摧风。

仙鹤由远及近破空而来,现出真容。

此鹤羽色素朴纯洁,分三级飞羽,体态飘逸雅致,曼妙而轻盈,高挑的身姿,黄色的脚爪,长长的尖嘴,顶上有一片红色的羽毛如玛瑙一般红光闪闪,正是梁州【全真道四派】之一云鹤派的护派灵兽丹顶云鹤。

丹顶云鹤背上端坐着一年轻男子,一袭白袍加身,白袍背后画有一只丹顶云鹤静立于松林之间,神态安详。

年轻男子向着树林大声询问道:“敢问林间是沧海道长吗?我是梁州【全真道四派】之一云鹤派弟子,有请道长现身一聚。”

沧海老道闻言心中一喜,赶紧将手中野果塞进嘴中,飞行至半空鼓着嘴巴口齿不清答道:“是啊……是…我…啊”

年轻男子看到沧海老道匆忙滑稽模样,噗嗤一笑,站起身来抱拳一礼,说道:“沧海道长有礼了!我是云鹤派弟子吴云峰,师从【仙鹤翁】俞继光。”

沧海老道将野果吞入腹中,抱拳回礼,说道:“【游云散鹤】胡宗明与【仙鹤翁】俞继光乃梁州修真界之栋梁,数年前我和山丘老友曾与令师尊在景元城南边护城河旁对弈几番,共饮美酒,共尝美食,共同畅谈神州各地奇异见闻,实为一段人生佳话啊!数年不见了,不知【仙鹤翁】如今安好吗?”

吴云峰高兴地说道:“师尊一切安好!他老人家也经常在弟子面前说起两位道长的事迹,世间传言‘有沧海之处必有山丘’,两位前辈闯荡神州,行侠仗义,救济苍生,多次击退魔道中人,我等后辈敬佩不已,今日我吴云峰有幸得见真容,实在是荣幸!”

沧海老道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谬赞啊,惭愧啊,我和山丘老友也只不过是坚持着自己的本心,为神州大地的和平安宁尽一丝绵薄之力罢了,我俩的心愿便是能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神州大地再无战火纷争,正邪仙魔能和平共处,不过却发生了【杜明之变】,看来这等心愿却是有些可笑了……”

吴云峰闻言神情一凛,正色道:“千年以来,正邪仙魔两道争斗至今,绝不可能和平相处!只有将魔道中人全部赶尽杀绝,连根拔起,神州大地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安宁!”

沧海老道仔细打量着吴云峰,看着他坚决的神情,眉头一皱,心中想道:“想不到赶尽杀绝这等想法已经深入到这一代年轻弟子的心中,老友啊,看来我们要改变这等想法,还要加倍努力啊……”

沧海老道摇了摇头,忽然微微一笑,问道:“云峰师侄啊,你可真是生得俊俏啊,今年贵庚啦?有没有心仪的好姑娘啊?要不要老道我来帮你介绍介绍?”

吴云峰闻言脸色一红,不是在说正邪仙魔战火纷争的事情吗?怎么忽然问这个?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对方毕竟是自己长辈,又想起世间“唠叨二仙”的传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今年二十有三了,已……已有……婚约了……”

沧海老道闻言兴趣来了,赶紧问道:“哦?是哪一家的姑娘?芳龄几许啦?是同门师兄妹?云峰师侄不错啊,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生至理,什么时候在哪里举行婚典啊?”

吴云峰想起自己的心上人,挠挠脑袋呵呵傻笑答道:“是丹鼎派的黄芸师妹,婚典定在一年之后,在景元城本派中举办……”

“吴云峰你个好小子啊!”沧海老道哈哈大笑,说道:“黄芸乃丹鼎派掌门真人【万灵药师】黄东绝的掌上明珠,你竟然能虏获这等刁蛮小公主的芳心,老道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啊!”

吴云峰满脸通红,羞涩不已,他向着沧海老道俯身一拜,说道:“到时候沧海道长和山丘道长两位前辈一定要来参加我俩的婚典!对了,山丘道长如今何在?今日定要代师尊拜见一番,不然岂不是失了礼数?”

沧海老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神色,说道:“山丘道长此时不在此处,他有些私事,不太方便……”

“既然如此,那就烦请沧海道长代为转告了。”吴云峰会意便不再多问,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沧海道长这是要前往何处?请让我用丹顶云鹤送你一程吧?”

沧海老道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梁州目前竟然出现了魔道踪迹,云峰师侄请看……”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独眼碧蟾的尸体,丹顶云鹤看到此兽,发出一声尖锐呼啸,全身羽毛竖立如临大敌。

吴云峰立即运行元神秘法与丹顶云鹤交流,安抚好它的情绪,神色凝重地听完沧海老道陈述后,担忧地说道:“此事绝对不太寻常,我也从未听说过玄毒五灵会单独离开雍州,梁州某处定然有魔道妖人潜伏了进来,说不定是五毒派万劫期的魔修【五灵护法】呢。事不宜迟,请道长随我去一趟紫盖峰吧!”

沧海老道也知道当务之急便是将魔道踪迹告知同道,随即便与吴云峰端坐于丹顶云鹤背上,一边寻找魔道踪迹一边往紫盖峰飞去。

丹顶云鹤急速破空而去,在天地之间昂然长啸,飘飘然呈现出一副轻逸而潇洒的风姿,在湛蓝的天空中恣意翱翔。

沧海老道闭上双眼心中起伏不定想道:“正邪仙魔两道,真的要用无情的战火纷争,才能换回真正的和平安宁?老友啊,【执明神】高玄一前辈在遇到你之后便一直在点化苍生,宣扬正邪仙魔两道和平共处之道,在当今之世实在太不容易了,如今你又生死未卜,我独自一人又当如何坚持下去……”

晴空万里,清风拂来,半空之中,轻轻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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