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慢点!”是霍连的声音,接着就是汤圆那熟悉的招呼声。
去病停了摔跤的手,转身微笑地看着进院的人,随即笑容僵在空中,“怎回事,子瑜摔了?”
只见莫措和珠儿一边一人,扶着子瑜向院内慢慢走来。
去病疾步下了阶梯,“我来!”伸手就欲抱子瑜。
子瑜赶紧摇手,“你别动,我自己来,你抱着,我更疼。”又抓着莫措手不放松,另一手也在珠儿肩上使力,就怕珠儿放手。
“你俩说说,子瑜是怎么摔的?你俩干甚去了?”去病脸一沉,厉眼就看着菊儿和春儿,那声音又严厉又冷峭。两个小丫头的眼眸顿时失了颜色,慌张地赶紧跪在院中冰地上,伏地叩首。春儿哭道:“姑娘祭祀祷告后,出了神庙,一高兴跳起来,就倒在冰面上。我当时在后面跟着,没有扶住姑娘,请公子责罚!”说完,连连叩首。
子瑜摔倒冰面上,春儿和菊儿一路上都在自责。两个丫头很少出府,春儿更没去过渭河边,也没见过大司命神庙,见了那些稀奇东西就很好奇,跟着兰儿到处跑。
兰儿来过一次,仍然好奇,到处看,还吐着好奇的舌头,悄悄摸了摸那神像。春儿和菊儿不敢,看着兰儿偷偷笑。后来,在神龛前进了香,跪拜后,两人就和兰儿叽叽喳喳地又说又笑地摆谈一路所见所闻,直到看见姑娘倒地,两个丫头才慌了神,一路就在后悔,没有看着姑娘,让姑娘摔了。此时,被去病责问,两人都含了后悔的泪水,真心实意地哭着。
“你不要怪她们,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子瑜还没进屋,忍着疼,回首龇牙咧嘴地说,“地面冷,你们快起来。”
菊儿、春儿没动。
兰儿一进院子,就跟着汤圆跑厨房去了。在厨房大吃了一嘴,此时倒走回廊下了。一见春儿和菊儿跪着,也莫名其妙地跑过来,嘴里还包着一嘴的肉,“喔……你俩为啥跪着?喔……你们不饿?”又奇怪地看着去病。
“子瑜叫你们起来!”去病声音还是很严厉,“记着!以后出门,小心点,不要只顾自己好玩,忘了正事!”
“是。”两个小丫头哆嗦着站了起来,胆怯地向去病施礼后进屋做事去了。
兰儿有些惶恐,去病笑道:“没事儿,玩儿去吧!”兰儿听了,才嚼着那舍不得吞的肉跑出院子找赵勇去了。
去病才进屋,莫措就拉他去外室,“子瑜说了,她在换衣,让你在这里坐着等。”
“我进去看看摔得怎样,要不要看太医?”
“就你婆婆妈妈的,还将军!她摔了一跤,又没什么大碍,就是躺一下,休息几日就好了。”
等换了衣,珠儿本想让子瑜躺会儿,可子瑜不干,珠儿就扶着子瑜慢慢走出来。去病接手搀过来,子瑜试着慢慢在矮椅上坐下,刚落座,就咬牙叫唤道:“疼!”
“哪里?我看看。”话一说完,挨着坐下的去病就欲掀子瑜的红衣裙。子瑜赶紧推了去病手,强笑道:“我没事,就是屁股疼,可能还闪了腰,过两天就会好的。你用不着责怪春儿她们。”说完,就喊了春儿和菊儿过来,心疼地安慰:“去病不知道实情,委屈你俩了,我向你们赔礼。”子瑜勉强在座上弯腰施礼。
春儿和菊儿唬得又跪下,“姑娘不要这样,让姑娘摔了,本就是我们的错。”
“他错怪你们,我这是替他给你们道歉,你俩怎么又跪着了?起来吧。”子瑜急了。
“我们不敢。”听了子瑜的话,春儿很感动,可公子没有发话,春儿不敢,就低头小声答了话。菊儿更是跪着不动。
“好了,你们起来吧,我不该错怪你们,以后小心就是。”难得傲气的公子给自己赔礼发话,春儿心中一热,眼中噙着泪和菊儿一起磕了头,起来退下做事去了。
“我的人,你不要不问青红皂白就训斥她们,我可不依!”子瑜头靠在去病肩上,抿嘴笑了笑,就转头看着去病,笑盈盈道,“我今日去河边神庙,为院中所有人都祁了福。”
子瑜坐在矮椅上,喝了去病手中的热茶,喜滋滋地看着去病,“我们院中每个人,我都许了愿。”然后嘴奏到去病耳边,小声道:“我愿珠儿和霍祁能白头偕老。”去病吃惊地看着子瑜。
“你就是个呆子,你没看出来,她俩好上了?”子瑜莞尔一笑,虽责怪了去病,可去病听着心中痒痒的。
子瑜又奏嘴说:“我愿兰儿和赵勇好。”去病不再吃惊,静静地听着。“愿春儿和菊儿早日找到意中人,也愿霍连今年遇到心爱的姑娘,愿厨娘一家平安,愿李木子嫂子早生贵子,愿玉儿今年生个大胖小子,愿琴姑的坊间生意越来越好,愿莫纳遇到一位知他爱他的姑娘,愿莫措与意中人相爱。还有汤圆,我愿他健健康康的!”子瑜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后停住了。
见子瑜不说话,去病转过脸看着子瑜,不信道:“没了?”
子瑜眉眼娇笑起来,白了去病一眼,“你慌啥?我愿我俩永远在一起!”说着就将头搭在去病肩上,去病手一搂,就抱着子瑜腰身了。
“哎!你俩要抱着,就到一边去!这里人多,看着点!”莫措也坐了下来,喝着热茶,不满地说道。
“霍祁,我要把姑娘的衣裙洗了,快,挑水去!”珠儿抱着子瑜才换下的衣裙,向室外走去。
“珠儿姐,我早就将水挑满了,不需要祁哥担水。”赵勇在院门口兴致勃勃地抢了话。
“霍祁,担水!”珠儿声音明显生气了。
“来了,来了!”一直没有出声的霍祁热情地应答道。
“看看,是不是?”子瑜抬头得意地瞧着去病,去病也含笑吃惊地看着子瑜。
子瑜微微端了端身子,问莫措:“你许了啥愿?”
“我愿早日杀了莫笃。”莫措淡淡一语。
去病脸色亦肃穆,“好,今年,我一定做到!”
子瑜脸色暗了一暗,看着莫措没有说话。
春儿端了子瑜汤药过来,子瑜皱着眉头喝了。
“你今天入宫,皇后都说了啥?”子瑜问道。
“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多为陛下分忧。”见子瑜摔了身子,也还在喝汤药,去病也隐瞒了他的事,不愿子瑜为卫氏之事气恼。
见子瑜不时蹙眉,知道子瑜身子摔痛了,去病就强抱子瑜去了卧榻躺下了。见子瑜渐渐入睡,去病也挨着子瑜睡觉。
莫措将幔帐放下,由他们去了。
院中,珠儿洗着子瑜衣裙,霍祁挑水过来。
“你过来,公子没看出什么?”珠儿唤霍祁过来,附耳小声问道。
“公子已经知道那夜是姑娘唤醒他了,只是还不知道姑娘病腿的事。还有,就是不知道姑娘那夜所做的事情。”霍祁双手靠在扁担上,想到自己在公子面前又瞒了姑娘之事,难得皱眉道。
“你也没给我说姑娘那日做了何事。”珠儿气道,“你也瞒我许多事?”
“我哪敢瞒你?只是这些事说出来,终究对姑娘不好。虽然,姑娘是为公子好。”见珠儿怒眼看着他,霍祁忙道:“我说,我说!”遂将子瑜那日廊下脱外衣,扯衣裤,烈酒洗腿一一道出,听得珠儿胆颤心惊,叹服道:“姑娘看着柔弱,却是刚烈之人,难怪,她为了公子,死都死了几回了。”
“今日,公子逼我,我可是担心,就怕他问急了,我一不注意就说漏了嘴。”霍祁满不在乎道,“我倒愿公子抽我,免得我担心他那伤!”
“公子知道不是更好吗,更疼姑娘。”
“公子养伤才三月,姑娘说了,最好半年内都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以免他性子起,伤了他自己。”
“怎会?”珠儿奇道,“姑娘受了委屈,公子最多心疼,会伤自己?”
“只有子瑜姑娘知道公子心思,他会伤他自己的。”见珠儿疑惑地望着他,霍祁就道:“你忘了,我曾说过,那日公子与芷若同房后,公子鞭霍连,我鞭公子,难道不是公子伤自己?”
珠儿想想,也是,就又说道:“那日,公子说要宰了严成,我还以为公子是吓唬他的,后来姑娘让我传话,公子才抽了他,想来,姑娘不发话,公子那日就真要杀了严成?”
霍祁点点头。
“姑娘那腿伤成那样,可如何是好?”
“不是我,就是霍连,总有人要受罚。”霍祁叹气道,“谁叫我们在公子眼皮底下都没保姑娘周全呢?”
珠儿站起身,纤纤细手抚着霍祁脸,一脸心疼,“你被罚了,我就好好服侍你,不让你做任何事。”
霍祁顺手就拉了珠儿手吻向嘴边,珠儿一抽手,欲打霍祁头,霍祁人高,头一后靠,没打着。霍祁嬉笑着拿了扁担又担水去了。
晚上,去病要同榻,子瑜坚决不肯,去病只有仍回那长榻上睡觉。只是那长榻已搬进屋,和子瑜的卧榻隔着一几挨着。
去病又问子瑜他离开草原之后的事情,子瑜就是不说。
不过躺在榻上,又无聊又心热的子瑜还是问了一些话。
“你究竟是为何离开草原的?”
去病不回答。
“你又不说?”子瑜声音隐隐有了气。
“我的行踪已暴露,不得不离开。”
“因为打了莫笃?”
“正是。”
“你那时是个啥身份?”
“校尉。”
“校尉?啥校尉?”子瑜不知道校尉是何官职,也听不懂是什么,好奇地问道。
“剽姚校尉。”
外面传来莫措的声音:“你今晚不睡觉,就想审问他?”
子瑜声音大起来,向幔帐外喊了一句:“你别管!我苦苦等了四年,我就想知道他为何不见。”
“我保证今晚有问必答。”去病躺在长榻上,侧脸望着床榻上的子瑜,认真地说道。
“不当呆子了?”
“不了。”
“这飘摇校尉是啥意思?”
“就是轻捷快速的意思。”
“你这人高马大的,还轻捷?还飘摇?”子瑜一脸的轻蔑,不屑地看着无所事事的去病。“你像那雨一样?我看一点不飘摇,不像!这名字也不好!那有官名叫飘摇的,太怪了!”
“像雨?”轮到去病听不懂了,去病收了那心烦意乱的心,“你说的是哪个剽姚?”
“像雨哪个飘摇呀!就是在风中摇摆的那个飘摇呀。”
去病侧脸看着子瑜,笑道:“你还真该多读点书!这不是你哪个雨中的飘摇,是剽姚!有刀口的剽姚,此乃陛下所赐,肯定好。你还挑陛下的刺了,真是!”
“你那陛下的东西不一定都好,你在马上还不如我轻捷。”子瑜继续打击去病,虽是不满意的话语,但那语音很好听。
去病坐了起来,大笑道:“你轻捷?”见子瑜娇眼瞪着他,复又倒下道:“你确实轻捷,你去跑一趟,恐怕全军都要抢你这轻捷之人了!”去病脸上连那眉梢都在笑。
外间也传来莫措和珠儿的笑声。
“你又笑,不许笑!”子瑜眉眼一挑,很不满道,“我没见你如何轻捷,你既然如此轻捷,为何没来接我?”
“我去了两次,都没找到你们。你不要有气,都是我食言惹的祸,我认罚!”去病赶紧起来作揖,“我这一辈子的把柄都在夫人手上了,夫人说东,在下绝不敢言西。”
“真的?”子瑜气已消,得意地说道,“我可记住了,你可不能再食言了。”
“决不食言!”
子瑜不再说话了,去病可睡不着,就无话找话,问白日外出琐事,子瑜累了,很快就入睡,只有去病按捺着,很久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