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了一半,好没劲儿,全是说得无关痛痒的话,火麟儿听得好没趣儿,坐得全身都僵了,起身走了一圈。齐禹舟倒是没有反应,反而陷入得更深。
玉清山上,少年和少女的重逢就像是一场还没还没落下的花雨林,万朵枝头争颜色,意趣浓浓。接连两三天少年和少女连说了许久的话,暮然回首,才觉得此刻才是最为不同。当初城墙送别送的不过是一同长大的情分,信件相交不过是寻得一位意气相投的友人,而今重逢,才知道她豁达的情怀是一般女子所不同。不骄不躁,不愠不火,甚至畅谈时事,不避不讳,一般脂粉哪里开得这般颜色。
时光美好,两人时光更是短暂,竟没发现时时有股幽怨眼神如芒刺在背。这两日另一位时时在侧的北国王子倒是被忽略了,只是少女选的地方也不是他能跟来的,再见之时不免受他冷眼。
一连数日下来,少年和王子的仇怨也时时刻刻短兵相接,稍有不慎王子就会以伤痛未愈骗得少女围在他身边。如此也不算消磨美好,只是添了些乐趣,一眨眼便过了半月。少年本应下山,却不愿留下王子与少女独处,一拖之下也到了离别之日,被小姑娘连哄带呛送了出去。少年托词要去玉青山上的青云观参观一番,没和王子同路,由少女指了路去了青云观。
一分开可惹了许多惆怅,长吁短叹,步履无力,到了青云观也无心看书,停了一日带着仆人从前山下去。一冷下来却忘了问屋内停着的凤月戟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不免有些遗憾,可想着之后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再来探望就开心。
不愿离玉清山太远,留在街市小住数日,这才起程回大都。行路不久,马疲人乏,就着路旁搭起的茶室歇息。看着临路的乞丐走得滑稽,自己却是以马代步,守得江山却不能使人人富裕,路边街市幸无饿死的人。店主端了一笼驴肉包子上前,突然那边传来一声怒喝,一只脏手伸到提笼里拿包子,奈何蒸汽太烫,没拿出来反而被弄得嗷嗷直叫,被女主人抓住了。小乞丐挣脱不了,狠狠道:“你现在就给我几个包子,等我吃饱了,回家给你拿钱,把你这破摊子给买下来。”
老板娘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啧啧几声:“大小姐哟,不呆在家里吃个山珍海味,哟!看得起我这驴肉包子。你都不给老娘擦亮眼睛,仔细瞧着,你看我这地是你个毛没长全的臭乞丐来的,瞧瞧这一身弄脏了我的地,拿什么来赔!”拿着一根水竹小条边说边打,气得小乞丐哇哇乱叫。一边跳一边接着她的话:“你个泼妇,我爹是朝廷大官,你敢打我。叫我姐姐用她的大戟把你们这挑了,你给我住手。”
那边戏唱得好,这边少年却是注意到了小乞丐,她虽然挨了打,却是起劲儿得很,硬跟老板娘较劲。再仔细一看,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城墙一别,跟着她来的小丫头,年纪不大,气焰不小。一把拽住了小乞丐,挡开老板娘,问道:“你是?”
小乞丐一见他,蹦达起来,也不顾疼痛,道:“哥哥,是你,我终于见着亲人了。”
出了茶室,刚刚还蹦达得厉害的小丫头一下子就没活力了,害得少年急回街市寻了一名大夫,这才得知这小丫头感了风寒,挺严重的,风餐露宿,不得休息刚才还能和老板娘吵架,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哪儿来的劲头。
小丫头病得不清,还要告知她姐姐,只不过山路崎岖,不能领着小丫头一起上去,见她发了两日的烧,退了,不得行走,叫余下几人照看,独自一人上了玉清山。
这一次上山轻车熟路,也不会莽撞失了方向,不过也是等了许久,到时已经是入夜了。夜色葱郁,不得见人影,屋内灯光摇曳,却不见人影,正踌躇不知这时她去了哪里。屋内的凤月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火炉上熬着的米粥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想必是熟了。这是她走之前放上去了,看来离开得不久,桌上放着两副碗筷,难道是她师父回来了,听她提起过,只是未曾见过。
屋内转了一圈,这几间小屋看着温馨,绕道后面,忽听得有铿锵之声,她夜里还这样勤奋,有人陪她练。不知道女孩家动刀动枪是怎样的模样,轻脚轻手地走过去。一条林子里的小径通到宽敞的也地上,铿锵之声也渐渐近了。地上的影子也像她的英姿,嬉笑怒骂皆美如画,一条长戟握在手中,宛若蛟龙飞舞,一招一式尽显伶俐。少年的眼中也只有空地之中的一人,见她身姿挺拔,跳起跃下尽是精华,竟也没想到她的功夫也不差。
看得入神,嘴角自然荡起了一丝浅笑。她往后退了一步,后面正好有一根被风吹倒的大树,少年要提醒她,手都伸出去了,却见到另一条影子快步闪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她的纤腰。少年脸色苍白几分,她的长发与他的长发纠结在一起,地上的影子就如同月色融融,连成一片。结发结发,也不过如此。
看不清少女的表情,她起身推开了男子,背过身没有多余的动作,少年却看见那一抹邪邪的笑意,正是多日前与他一同下山的王子。他,怎么在这儿?
少年没走近,离得远远的,他想但不敢,不敢看她的笑容,对着他人依旧如三月的骄阳。一股落寞之情袭上心头,患得患失,终究是他没说两人的情分,没向她表明心迹,可那么浓的情意难道她不知?
转身却是冷得透彻,一步一步走过曾言笑晏晏的地方,再次消失在山林里。没有忘记这一路的初衷,他会在山下等她,直到送走了看着小姑娘离开。
一个人的林子原来静得这么可怕,一个人的时候原来会胡思乱想,一个人会把过去的旧账通通翻一遍,再等自己内伤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