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神秘人与林世嵘短暂交手后遁离的那个夜里。
清穆州,鹿城。凄冷黑夜里,万籁俱寂,除却那带来凉意的秋风外,还有漫山遍野的无边黢色,茫茫天地间尽是一片深沉的朦胧感。
城南的近郊处,一道诡秘的身影忽忽绰绰地疾行着,如灵蛇,如狡狐,行动起来几乎不带一丝声响。
兔起鹘落间,鬼魅之意逼人。
不过,这道身影的主人当然不是鬼神,只是活生生的人罢了。
此人身着一身仆服,面貌普通,身形中等,看起来年龄稍大,毫不起眼。
忽然间,对方潜行的身影在一片密林中停了下来。
林中,枝杈交织,叶翼重重,月光到了此处,仿佛也被阻挡。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渐渐升起了如同来自与冥府地狱般的浓雾,沉锁重锚般,似乎连空气都重了几分。
不提密林本就出现得极其突兀,就连这迷雾,也来的如此蹊跷。
仆服中年人对眼前的一切表现得极为平静,波澜不惊之余,他的双手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覆盖在脸上,随着一阵有意地搓动,手中也渐渐出现了一种呈现肉色的脂状物,空气中散发着一丝药味。
此人原本明晰的脸部轮廓居然有所变化,面部的皮肉更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蠕张,与此同时,全身骨骼夹杂着一连串的噼啪响声,他的身形似乎也有所变化。
不,不是似乎,是真正的变幻了模样。
此刻的仆服人的身形明显拔高,却也越发消瘦,就连原本普通的五官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阴鸷的枯瘦面庞,是加之凸坠的鼻梁,宛如一头正要暴起扑食的秃鹫,呈现出莫名的凶悍。
但下一刻,这名高瘦中年人已然单膝跪地,目光中尽是一片恭顺之色,遥遥看向迷雾的深处。
时间或许过去了很长,也或许只是在一瞬之间。
随着眼前的迷雾那恍若由外内往外的翻滚、聚拢,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在朝圣般的消瘦中年人面前凭空乍现。
消瘦中年人的目光低垂着,仿佛不敢触及视野中无声无息出现的银色衣摆。只见他单手往自己怀中一拂,手中便已经多出了一个精致木盒,并将之轻轻开启,双手高高捧奉起来。
诡异的沉寂持续着。那道身影笼罩在一袭白银大袍里,其脸部也被一张与周围夜色交映的白色面具所掩去,给人带来的,是密不透风的神秘。面具是如此荒诞,其眼部和嘴部的位置已经颠倒。
面具的眉骨下阳刻着一张纹理细腻的饱满嘴唇,唇角微仰,仿佛在讥诮着什么。
往下顺延,是线条柔和的鼻梁,让人很容易地忽略,却又显得如此自然,其下衔接着脸颊两边阴刻出的滚圆眼睛,下巴的位置也不甘就此平息,更是狰狞地向外拱翘,形成狭长的弧度。
整张面具都在展现着一种颠覆,颠覆着世俗的目光。但银袍人影显然不会在意这些,其目光也许正垂视于身下跪伏之人所呈于在眼前的盒中之物。只见,一张白皙细腻与血意新鲜交织的脸部人皮正静静地躺在盒内。
“蛇客,这就是罗家遗女身上所携带的秘密吗?金图的一部分。”
银袍人影开口了,传来的是一阵雄厚的中年男音,温润如玉的声调恍如吹拂起平静而柔和的风。
可即使如此,身下被称之为蛇客的枯瘦中年人仍是无比的恭谨,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逾越。
“禀告白主座,确实是这份东西无疑,只是没想到当初罗家竟用隐秘之法将这等秘密藏在一名遗孤的身上。”
蛇客恭敬道。
“明智而又脆弱。”
吐露出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语。
白袍人影伸出手掌,不见任何接触,咫尺外已然盖住的木盒被隔空收摄了去,手如电转间,木盒已经不见了踪影。
待蛇客回过神来,却发现对面人已经消失不见,连之前的迷雾也一同缓缓消散。
还不见蛇客起身,他耳畔如远似近地传来一道声音:
“你身上已经被人做了手脚,回去,把那些小虫子都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