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狄嗣业再如何苦心孤诣,靠着化气境修为就炼制出了这四只苍鹰傀儡,也终究不过是模仿筑基境修士的飞行傀儡所制,炼制出来时就注定有诸多弊端。两只苍鹰傀儡将狄嗣业抓起瞬间,就听到狄嗣业又是一声惨叫。
只见狄嗣业被两只苍鹰傀儡提在空中游荡,四只鹰爪抓握的双臂上淋漓鲜血顺着青袍洒落在地——狄嗣业炼制这四只苍鹰傀儡之时乃是用来对敌,为增强威力特意用百炼精钢铸成八只极为锋锐的鹰爪。方才狄嗣业情急之下操纵两只苍鹰傀儡将自己提到空中躲开了花豹傀儡的一扑,却忘了这苍鹰傀儡的鹰爪有自己亲手炼制出的锋刃。
四只鹰爪一抓之下,好似十六柄钝刃弯刀同时砍进手臂,狄嗣业双臂上顿时多了十六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这狄嗣业心性也是坚忍,竟是强忍着锉骨剧痛,操纵这两只苍鹰傀儡飞起两丈躲开花豹傀儡这一击。只是不待狄嗣业从臂上剧痛中回过神来,就见两团车轮一般的黑影直飞而来砸向两只苍鹰傀儡身上。
两个车轮大小的物事显然颇为沉重,带着“呜呜”破空声砸在苍鹰傀儡身上,将两只傀儡砸的一个趔趄,险些从空中坠下。而被四只钢爪提在空中,一直强忍臂上痛楚苦苦支撑的狄嗣业却是再也忍受不住,惨叫一声,从两丈多高的空中直坠在地。
狄嗣业重重摔在证道法台的青石之上,双腿迸出两蓬血花后昏死过去。那两个将他击落的物事此时才从空中身旁“砰”的一声同时砸落在他身旁,正是白猿傀儡一直提在手中的那两根豪猪傀儡后腿。
燕良看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狄嗣业和证道法台上四处散落的傀儡碎片,突然感觉心中一阵轻松,嘴角一翘之后,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石洞之中,双手拉住那只沾满鲜血的怪手,从石洞中拉出一只傀儡兽来。
燕良从石洞中拉出的傀儡兽长约五尺,从头至尾披满瓦片一般淡金色鳞甲,四肢上共计二十根爪子寒光闪闪,显然极锋利。
“穿山甲?”
“狄嗣业好计策,先是用豪猪傀儡逼得我法器傀儡尽出,却早已暗中操纵这穿山甲傀儡从地下掘进发动突袭。今日若不是有这焚魂符,只怕已经折在这狄嗣业的穿山甲爪下。”
燕良就地坐下,将冷硬的穿山甲傀儡拍了拍抱在怀中,皱着眉在心中感慨着。清俊的脸上却再也收不住笑,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音来。
狄嗣业天资很高,实力很强,心智很沉稳。
自己还是赢了狄嗣业。
直到两名执事弟子将重伤昏迷狄嗣业抬下石台,燕良才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将怀中穿山甲傀儡放在台上,敛起笑容,在台下众人诧异的眼光中一瘸一拐地走下证道法台。
郑遇峰赶上前来扶住燕良,侧着头打量了一眼燕良脚踝处模糊血肉中隐隐透出的白骨,问道:“还能走?”
“爬到傀儡背上还是可以的。”
郑遇峰一边从怀中取出灵心匣,一边啧啧惊叹道:“你不用毒都能胜过此人,看来此次大试你十有八九要进三大执事堂了。”
燕良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件绣着金丝的青袍,脸上笑容不禁一僵。
魏越带着当日被燕良一指点倒的辛庆从一只青玉大鹤背上缓缓飘下,二人同时默默看了燕良一眼后,吩咐执事弟子将重伤昏迷的狄嗣业抬来,二人带着狄嗣业驾鹤而去。
郑遇峰看着燕良盯着飞远的玉鹤神色诡异,心中似乎隐隐猜到什么。将两只傀儡鸟变为两丈大小后,转头看向燕良。
燕良指了指自己脚踝处的伤口,又指了指那只黑色大鸟傀儡后一瘸一拐的爬上了那个相对较宽敞的鸟背。
郑遇峰嘴里嘟囔几声后一脸不情愿的爬上那只白鹤,胖手一扬之后,两只大鸟乘风而起,向着刚才那只玉鹤消失的方向飞去。
明久岛知止峰上的华美露台之上,灵枢门千年来最年轻的金丹境修士秦羽站在台上漠然望着远处的灵枢城,冷酷的犹如一柄在冰雪中藏了百年的短刃。
此时灵枢城方向一道遁光飞来,一名身着旧青袍的老者落在秦羽身旁,头一抬望了秦羽一眼。
秦羽见老者落地,从容施礼道:“师尊。”
这个弯腰驼背的老者,正是将燕良收为记名弟子的金丹境后期修士高何。
高何见秦羽施礼,点点头道:“将为师唤到此处所为何事?”
竟是身为弟子的秦羽将高何请来此处。
秦羽道:“师尊您新收的那名记名弟子燕良究竟是什么来路,最近弟子发现门中有金丹境弟子在暗中活动,似乎与此子有关。”
高何淡淡说道:“你暗中执掌刑堂不过十年,想不到就已经查到为师头上了。当年门主决定实在不知是对是错。”
秦羽闻言,跪倒在地道:“弟子不敢。”
高何不再多言,背过身道:“你身在刑堂,为我灵枢门排忧解难乃是分内之事。此子身上还有一件大事未了,门中若有金丹境修士对此子有所企图,你要保下此子性命,日后或许对我灵枢门还有用处。”说罢,高何向着高高露台外一步跨出,化作一道紫色遁光向着灵枢城方向飞遁而去。
秦羽起身看着远去的遁光,淡然道:“谨遵师命。”
洞府中,燕良包扎好脚踝处伤口,脱下身上血迹斑斑的青袍,躺倒刚刚裁好、仍带着灼云剑余温的石床上,盖着一张硕大豹皮沉沉睡去。
三天之中不仅背下了二十九本傀儡功法,还击败了这实力非凡的狄嗣业,燕良将自己的神识压榨的很苦,此时只觉脑中似乎结出一个硬壳,扰的自己难以思考。
燕良知道自己需要彻底的休息。
夹在坚硬石床和带着血腥气的松软豹皮之间,燕良睡得很不好,眉头一直紧紧皱着,显然梦到了什么令他不快的物事。
然而燕良还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昏昏沉沉醒来。
两眼一睁,燕良立刻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胸前那条不到一寸长的淡粉色伤疤并不起眼,但燕良看在心中却安心了许多。
见到伤疤并确认自己不是梦中那般浸泡在血污之中后,燕良开始静静思考这三堂大试。
刘易的十二尊灵檀木傀,秦翎的四苍狼,乔傲的三只双头青狼,狄嗣业的豪猪傀儡、四苍鹰还有险些拿下自己的穿山甲。
自己的这四名对手,无论心性稚嫩如秦翎还是倨傲如乔傲,竟然实力都是不俗,就是第一场败在自己手中的刘易放在大试弟子中,也可排到前三成弟子的水准。
只要不是自己当真时运不济,那就定然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而灵枢门中会针对燕良这个高何的记名弟子之人,应该只有魏越。
不过魏越身为新晋金丹境修士,在灵枢门中炙手可热,要想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化气境修士,用这等手段却显得过于轻巧了。
就好比自己此时千里迢迢赶回京城指着灵光的坟大骂一通,而不是将灵光从棺材中刨出来挫骨扬灰一般。
魏越的反应太过平常,就显得极为反常。
自己虽是高何这个金丹境后期修士的记名弟子,也终究只是一名天资不错的化气境弟子。魏越若是想让他恩将仇报的丑事彻底从世上消失,纵然不能直接出手诛杀燕良,也不至于采取这些小手段来阻碍燕良进入神机堂。
“魏越此举必然另有深意。”
回想起昨日突然与魏越一同出现的辛庆,燕良有强烈的预感,自己最后一场大试的对手多半会是这个辛庆。
而且不管是为了魏越还是为了自己点他的那一指,这个辛庆都会在大试中对自己下杀手。
最后一场大试会有金丹境修士压阵,以防灵枢门中最精锐的弟子有什么损伤。
但是那名金丹境修士若是魏越又该如何?
心中不断想着两日后的大试,燕良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恐惧。
自己要不要先放弃这届大试,等到三年后的下一届大试再谋求加入神机堂之事。
燕良仔细想了想之后,觉得自己多半是被魏越吓得心神不定,才会生出这么一个荒唐念头!
自己匆匆忙忙参加大试,无不用其极的连胜四名对手,如今只差一局就能胜出。此时放弃,岂不是对不起那败在自己手中的四名对手?
况且自己或许根本就等不到三年后的下一场大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