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无极观,魏国国师灵光道人在静室中闭目盘膝而坐,手中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香炉,平置在膝头。灵光微微张口,将香炉中升起青烟尽数吸进口中。
灵光忽的睁开双眼,熄灭炉中线香,起身走出静室,走至观门前,望向不远处。
观门前官道上远远行来两人,一名身穿麻袍的男子身材瘦小,约四十岁上下年纪。身后跟着的少年面貌清秀,约十六七岁,也穿了件与中年男子相仿的朴素麻袍。
正是侯仓和扮作侯仓徒儿的燕良。
见燕良二人走近,灵光上前施礼道:“贫道灵光,恭迎两位道友。”
侯仓慌忙道:“在下石钟山侯仓,见过灵光道长。”说罢深施一礼。礼罢后一转头,见燕良却是双眼盯着灵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侯仓不禁大惊失色,又无法责骂燕良,只得慌忙赔笑道:“这是在下刚收入门下不久的劣徒梁雁,还未来得及管教,望道长恕罪!”
灵光微微一笑道:“无妨,何必拘这些世俗之礼。道友高徒资质不凡,日后定可得证大道。”
燕良忽然含笑施礼道:“道长谬赞。”
侯仓在二人对话片刻间已是惊出一层冷汗,见灵光神色如常,急忙岔开话道:“铁匣谷蒋尧道友来的路上另有际遇,已经回谷修炼,特意请在下替他向道长告罪。”
灵光道:“听闻蒋尧道友已是化气境巅峰,此次回谷,莫非是要筑基?实在是可喜可贺。”
燕良见灵光道人没发现异状,暗中松了一口气,心道:“不知此次少了蒋尧,灵光道人要怎样对付辛微?灵光道人对辛微如此戒备,辛微定然也是筑基境,不知与灵光谁强谁弱?”
灵光将燕良二人领进无极观正厅中坐定,片刻后两名小道童奉上三盏茶来。灵光道:“蔽观简陋,没有灵茶相奉,只好让二位道友饮这世俗中茶,实在惭愧!”
燕良见杯中茶汤清亮茶香沁人,乃是难得的好茶,听灵光之言,以为是灵光自谦,随即转念想到“灵茶”多半是修士所种之茶,想来定然远胜这宫**茶。想到此处,不禁对世外修士的向往多了几分。
寒暄数句,灵光道:“此次贫道请侯道友和蒋道友二位来京,助贫道退敌之事,之前在信中已与二位道友说过了。既然蒋道友未能前来,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灵光望向燕良道:“贫道想请侯道友的高徒梁雁道友助贫道退敌,事后贫道愿赠予梁道友一百颗昌灵丹为酬。”
燕良不知昌灵丹为何物,想来多半是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当下恭敬道:“晚辈全凭师父安排。”
侯仓哪有不从之理,满口答应之下,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想着如何才能支开燕良,好让灵光知晓自己被燕良胁迫之事。
灵光见侯仓答应,微笑点头道:“那就多谢侯道友了。贫道得到消息,十日之内贫道的那位对头就要到京城来找贫道麻烦,到时就有劳二位助贫道退敌。”
燕良闻言心中一惊:“十日?十日内辛微就要来京城了吗?在此之前要让定劫和纯元多加准备。”
当夜,燕良二人在无极观住下。燕良住在侯仓隔壁,始终担心侯仓有所异动,取来一个蒲团放在门旁,盘膝坐下,一面打坐,一面细听窗外动静。
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听侯仓房门轻轻打开,燕良陡然警惕起来,从蒲团上起身,将窗纱掀起一角,望向门外。
只见侯仓蹑手蹑脚从房中走出,双眼死死盯着燕良房门,生怕燕良从房中出来。
燕良给侯仓服下那颗血红色药丸时曾对侯仓说过,这药名为“釜心丸”,因毒发时如同将心肠浸于釜中煎煮而名。服后七日内不服解药毒发,毒发三日内不服解药毙命。
釜心丸药效确如燕良所说,是薛朝交予燕良的一味极为罕见珍贵的毒药。
不过此时侯仓显然是不信燕良之言,或者说认定了灵光可治愈自己身上的剧毒,明显是打定主意要去找灵光。
侯仓刚迈出两步,燕良已经从房中跃出,不待侯仓一声惊叫从喉咙发出,一把按住侯仓的嘴巴,将侯仓提进自己房中。
侯仓被燕良提在手中后拼命挣扎,想要呼喊求救,却被燕良一指点在喉头,咳出一大口鲜血后,任凭怎样竭力嘶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燕良看着瘫倒在地上,一脸惊恐怨毒看着自己的侯仓,沉思片刻后,将侯仓一脚点昏,提在手中向房外奔去。
燕良这一次并未刻意掩饰声响,手中提着侯仓,跃上屋顶,几次纵跃,已到观外。
燕良跃上屋顶时,听四周一片轻响,知道是无极观中隐藏在暗处的世俗武士。燕良仗着自己轻身功法高明,将侯仓背在背上,远远甩开众人,向观后疾奔而去。
燕良当日从无极观被楚明忠部下救出时,所走就是观后这条小路。燕良来观之前已经提前安排下睚眦下属,在观后土岗茂密林中等候,以防另生变故。
果不其然,燕良奔上土岗,就见土岗上林中有人影闪动。燕良跃进树林,不知从何处闪出四名黑衣男子施礼轻声道:“拜见燕公子。”
燕良知道睚眦下属挂念杜久,仍是喊自己燕公子,也不以为忤,还礼答道:“可是鬼蜮的兄弟?”
为首一名瘦削男子答道:“正是。”
燕良又问道:“林中可有提前布好的机关陷阱?”
男子答道:“只架了两张暗弩。”
燕良喜道:“有劳兄弟快将此人装成踏中暗弩机关的样子。”
瘦削男子一愣,虽不知燕良是何用意,仍是将从燕良手中接过昏迷不醒的侯仓提在手中,皱眉想了片刻,一指点在侯仓眉心。
侯仓陡然醒来,双腿一定,在地上站稳。抬头见四名黑衣男子站在四周,大惊失色。瘦削男子一脚点在侯仓膝弯处,侯仓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瘦削男子右手两指轻弹,一根细如发丝的黑针射进侯仓左眼。侯仓剧痛之下,猛然跳起,口中啊啊怪叫,发狂般推开挡在面前的两名黑衣男子,向右踉跄奔去。
侯仓跑出不到两丈,一旁枯草中突然咯的一声轻响,一支一尺多长的漆黑弩箭从枯草间射出,刺进侯仓左侧肋下。
弩箭大半没入侯仓肋下,仅留了不到三寸的一截箭羽在外。侯仓口中怪声顿止,踉跄跪倒在地,身子竭力向右弯曲,弯的如同一张上弦的弩一般。
瘦削男子右手一扬,又是几枚黑针射向侯仓颈后。
黑针尽数没进侯仓后颈,侯仓立刻剧烈抽搐几下,不再挣扎。
燕良回头望向林外,见月光下隐约有人赶来,忙道:“这位大哥,快向我腿上刺几针。”
瘦削男子一愣,见燕良一脸急切,也不多问,右手一扬,三枚黑针刺进燕良左腿,又取出两枚一模一样的黑色药丸交到燕良手中道:“先服有香味那枚,一个时辰后用酒送服另一枚,千万不可乱了次序,更不可单独服用。”
燕良只觉左腿渐渐麻痹,片刻功夫半条腿已经毫无知觉,正惊讶针上毒性之烈。听瘦削男子说道解药,急忙小心收好。燕良回头见无极观众人接近,道:“无极观有人来了,四位兄弟还是快走,免得另生事端。”
四人施了一礼匆匆离去,片刻后十余名身着道袍的壮年男子赶来,见燕良倒地不起,急忙将燕良和侯仓的尸体抬回无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