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惊鸿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绸手帕,他小心翼翼的拨开,露出一个稻草编成的蚂蚱,这本是世上最廉价的礼物,他却用身上最贵重的丝绸来包裹,这件东西是他心中最宝贵的人,送给他的最宝贵的礼物。
想到这个人,他的心瞬间就温暖了起来,她也许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但是她现在是不是还和原来一样过着狗一样的生活,他为了朋友却忘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想到这他的手又开始颤抖,是愤怒还是不甘,无论如何它都点燃了洛惊鸿的勇气,所以他扑了上去,就像一只义无反顾,扑向死亡的飞蛾。
珠子吸住了洛惊鸿也吸住了蛟龙的那条断臂,他的血肉和蛟龙的血肉都搅在了一起,他自身的经脉扯断又补上了蛟龙的经脉,挫骨扬灰之痛比死了更痛,洛惊鸿晕去又被痛醒,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时间,珠子终于停了下来,就静静躺在洛惊鸿的身边,仿佛所有可怕的故事都已结束。
洛惊鸿把玩着这颗珠子,这个带给他痛苦和转机的煞星,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却还没有弄懂这个珠子究竟是干什么用的,留下还是扔到海里喂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珠子收了起来,毕竟这个东西算起来还是救过自己一命,洛惊鸿忽然觉得这个珠子陪伴了自己很久,他本是个孤独和寂寞的人,所以任何一点真诚他都十分珍惜,既然这个珠子死亡和转机共存,洛惊鸿决定给他取个名字。
“今后你就叫生死珠”,他想了想,似乎这个名字并不是十分吉利,“还是叫你转运珠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静气观察身体变化,辛苦练成的凝气五层的内力化为乌有,不过好在那聚变火珠的原核还在。
只是他现在就需要力量,他已等不及内力缓慢的蓄满,他用双手捂着脸,一阵阵无力感向潮水一样涌来,只要赌博就有输赢,可惜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失败,他也一样,一股无名火令他开始焦躁,他猛得击出一拳,这一拳没有任何内劲,地底的花岗岩却碎成了粉末。
他的拳面上泛起一阵紫青色的光华,如水波般圆润流转,光华散去显出一片片龙鳞,龙鳞倒竖散发阵阵气息,象征着属于龙的威严和傲慢。
洛惊鸿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力量,这股力量发出后就像一种情绪,混杂着愤怒、暴躁和桀骜不驯,与他本身的沉稳、坚毅、机智大相径庭。
妖族被排除大道之外,他们没有穴位,也就不能按照人类的方式修习内力,可是他们的身体却比人类高贵的多,洛惊鸿运起莲花净火功找寻自身的穴位,令他惊奇的是自己虽然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半只妖灵,但是身为人的穴位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转移了位置,他依照功法运功至四处穴位,奇的是四周的火的气息竟像与他产生共鸣一般,他仿佛能听到火的声音,那是妖族特有的和自然沟通的能力,他的周身的火之气息轻易的就建起了体外循环。
忽如其来的力量并没有带给洛惊鸿多少欣喜,他反而感到了一阵落寞,就好像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这个父母给予的身体,已不完全属于他和他们,他婆娑着自己手臂,就像婆娑着母亲慈爱而温暖的手,那双手仿佛要带他回家,再也没有比家更温暖的地方。
一丝阳光从缝隙中透了进来,苍龙也许很快就要来,洛惊鸿只能从记忆中走出来,回到那间清淡、朴质的陋室。
十天后的暗夜,他已踏上去九华剑宗的路,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走得很慢很慢,就像留恋自己家乡的游子,久久不忍离去,不忍离开的还有一道懊悔和慈爱的目光,和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
释道是不是又站在钟楼,遥望着远方的那个孩子。
过了柳岸残月就是九华剑宗,他一只脚刚踏上九华剑宗的土地,就有两个俊朗的年轻人拦住了他。
“你是谁?”
“一个没用的人”。
青衫少年皱了皱眉,“一个没用的人敢只身来九华剑宗?”。
“我只是来送死的”。
年轻人本是想试探洛惊鸿,但当他看到那一双毫无希望的眼睛时,他知道洛惊鸿真的是一个没有用的人,真的是来送死的,所以他让开了路。
黑衫少年忽然道:“你为什么让他走?难道你不想会一会这个人?师叔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个人,说不定这个没用的人就是他,你不是说你只要找到机会就可以一夜成名?”。
青衫少年道:“你现在是凝气几层?”
黑衫少年傲然道:“七层!”,年纪轻轻就修到了凝气七层,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青衫少年指了指洛惊鸿道:“他是凝气几层?”。
“一层也没有,简直没有任何的内力”,青衫少年开始倒吸冷气。
“现在是你看不透他,还是他看不透你?”。
黑衫少年忽然汗流如雨“我,我看不透他”。
“是他没用,还是你没用”。
“我没用”。
洛惊鸿并没有走远,提示就在他眼前,一棵巨树上的枝丫,由内力屈折出了三个醒目的大字“竞技场”,但他的脚下既没有擂台,周围也没有斗士,这是对无能者极其恶毒的讽刺。
黑衫对着青衫少年冷笑,似乎是在嘲笑他眼拙,但凡有些根基的九华弟子都会发现,竞技场上有一层阵法隐匿,可面前这个自称无能的人,竟然连阵法都发现不了,看来是真的是个无能的人。
洛惊鸿忽然单手一挥,地上便泛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符文,是一种隐蔽的阵法,阵法并不复杂,可阵眼却是一块百年寒玉,温润这面玉的人,实力决不下灵瞳境。
仅凭这个阵法要隐藏一个地方,是做不到的,更奇怪的是一个简单的阵法,竟要用灵瞳境高手温润出的百年寒玉做阵眼,制阵者如果不是初学者,那就是有意显示自己的富有。
洛惊鸿身形一晃便跃入阵中,黑衫、青衫少年忽然紧张起来,他们将手中的子玉攥的更紧,很显然他们手中的子玉就是进入竞技场的钥匙,他们为了进入竞技场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现如今这个人,很有可能就要将他们手里的钥匙变成一块不值钱的石头。
洛惊鸿眼中衍算之光闪动,这是一个七星移魂阵,只要一进入阵法的范围,人主管灵识和方位的一魂一魄,便会按照满月的星图移位,阵法不需要破开,只要离开阵法的范围,移位的魂魄便会回到原位,魂魄会归位但阵法却会移位,根据做阵眼玉的稀有程度来看,这个阵法一旦移位,下一次他就绝不会再找到入口。
洛惊鸿深吸一口气,他在原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找寻阵法中不断变换的七星之位。
黑衫少年压低声音道:“他准备干什么?”,他虽然在说话,手却已经不自觉的伸向了腰间的剑柄。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青衫少年的声音很高,显然他也快按捺不住紧张。
“他是不是真的准备要这样做?”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这一次青衫少年再也压不住,尖叫了起来,因为洛惊鸿已经踏出一步。
“破阵!”他们同时尖叫起来,九华剑宗的弟子中还没有一个人敢破阵而入,当然也不知道破阵的后果,他们只知道灵瞳境布下的阵法,凝气层就只能选择购买钥匙。
洛惊鸿落腿如风,一连踏出七步,这七步间仿佛浅浅显出了星痕。
“是七星步罡”青衫少年赶忙抬头看天,但想象中的七星闪耀并没有出现,破阵失败,一瞬间愤怒、懊悔和埋怨如惊涛般拍出,他和黑衣手中的剑,也如惊涛般拍出,他们的手并不稳定,但他们手中的剑却异常的稳定、准确、无情,他们的脚不自觉的又踏出七步,这七步竟与七星中的天煞星星轨丝毫不差。
淡淡的星辰之力在二人身上泛起,他们好像忽然间就突破了凝气层,巨大的能量在他们体内蒸腾,他们不想杀,但阵法已启动,他们就不得不杀。
洛惊鸿紧盯着天空,自语道:“七星天罡怎么会突然移位?”,他居然还在看着星图,难道他还不知道,原来的萤火虫已可与日月争辉,两颗要命的杀星已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洛惊鸿又怎会不知,突如其来的力量就像夏日里的萤火虫,虽然璀璨一时,付出的却是比力量更加可贵的东西,荧光再耀眼又怎比得上生命的可贵。
他的眼睛清澈起来,他转身双手分别按在了二人的胸口,喊了声“破”。
阵法明明在地上,洛惊鸿又怎么会喊破阵?
黑衣、青衣胸口上忽然泛起七星之光,荧火之光瞬间熄灭,生命之火却得以延续。
“好个狠毒的七星锁魂阵”,洛惊鸿并不恨要他命的黑衣和青衣少年,他恨得是施阵者的毒辣。
制阵者使用的并不是星辰之力,而是人心之力,他将阵眼布在了人身上,人在移动,所以七星的位置也在不断的移动,而破阵者绝不会想到这一点,只以为是普通的七星锁魂阵便会抬头看星图,不会再注意其他的事情,当然也不会想到七星会布在人的身上,当然也就躲不开那要命的两剑。
黑衣、青衣不会想到自己辛苦得来的钥匙的代价,竟然是将死亡之门按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