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了,冷月山庄依然是岭松泼绿,幽篁滴翠,只是皑皑白雪压在枝头,令树枝弯下了腰,就如我此时的心情,仿佛被重物压着,压得喘不过气来。
支着下颏,我坐在阶上,盯着眼前的景物,两眼却没有焦距。
那日苏醒后,就发现自己已身在一辆马车上,旁边坐着的正是总让我无法不心疼的洛,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听祁洛说地下宫殿已破,他们没有任何人搜寻到令狐夜,那个对他们来说谜一样的黑袍人如人间蒸发了般,没了踪迹。
听闻这个消息,我的泪便涌了出来,泛滥如洪,祁洛怎么劝也止不住。
夜,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哄我的话么?那颗所谓的解药一定不在你手里,若在,你怎会用那样极端的方法来救我,毕竟换血意味着你随时会死,再者那颗解药是否具有实际功效,谁也不知道,聪明如你怎会不明白,你说你有解药没事,不过是为了让我安心罢了。
可是,夜,我并不值得你以性命相救,我是一个心里已有人停驻的女人,虽然我也禁不住喜欢上你,但这似乎只能说明我的随意和滥情,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一个如此容易移情别恋的女人,真的不值得……
在沉沉哀伤中,我又陷入了黑暗,等再次睁开双眼时,已身在冷月山庄,但一颗心却从此迷失了方向……
身后长廊里徐徐走来一个修长的身影,青衫华发,冬日的暖阳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却驱不去他眉宇间的那抹轻愁,在看见前方的人后,他驻了足。
她一人坐在那,纤细的身体虽裹了狐裘,仍明显瘦了许多,寒风过处,但觉她会随风逝去一般,心里一阵紧疼,却又感到无可奈何。
闭了闭眼,压下满心的凄哀,他走上前将她抱起,低声道:“怎么又在这吹冷风。”
靠在温暖的怀抱里,面颊旁是一绺垂落胸前的华发,怀中人只感眸中一阵刺痛,闭上眼睛,泪止不住又再滑落……
抱着的人手搂得更紧些,下颔轻抵在她头顶,漆眸中悲意更甚。
自回到冷月山庄后她便是这样,除了发呆,就是潸然泪下,也不过问任何事,甚至与灵儿、小小的重逢也未能让她十分开怀,现下惟一能解开她心中愁结的办法似乎就是……
脑中回忆起那日在石室找到她时的情景,一身白裙的她昏倒在床榻上,迷糊中她一直微声轻喃着:“不要……不要……”泪落鬓湿。
抱起她便发现了白皙柔荑上的伤口,望着这熟悉的刀痕,他顿时什么都明白,曾经自己也想过这样做,却不曾想这人人称之冷血无情的令狐夜竟也会为了她如此,难怪本并无十足胜算的战役后来轻易赢了。
思及此,他自愧难当,当初遇到梦儿时自己仅仅因为她的一些怪异,一些与众不同,总胡乱加以猜忌,为了维护山庄利益,对她百般逼问,后来更不择手段的利用单纯善良的她,导致她遭受重创,心伤远走。
但这令狐夜却可为了她,弃所有于不顾,无论是他的凝夜楼、天魅宫,还是他的宝贵生命,自己扪心自问,在这一点上终是远远不如他。
也许那令狐夜是个人人憎恨的坏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任何一个女子,就算她再怎么铁石心肠,都会被他这种真挚无悔的浓浓深情所打动,何况是善良柔弱的梦儿。
想到这,祁洛望望怀中人,她已沉沉睡去,如岱的眉尖仍紧蹙着,眼角残留着些许泪痕,他顿感心疼如绞,现在只惟愿能寻到令狐夜,而且他还活着,否则只怕梦儿一生都无法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