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太阳已经把夏日的炎热渲染到极致。每个树枝间的空隙都填满灿烂,知了只能躲到绿叶底下释放激情。它狂野地嘶叫起来,催促着行人匆匆赶路。唯独刚满十五岁的骆心花犹如一朵悠闲的白云飘逸在人群中,丝毫没有顾忌头上的烈日和喧噪的声音。偶尔间,微风徐徐吹来,几片调皮的叶子立即挣脱树枝,顺势飞落,朝她头顶吻去,但很快就被一瀑乌黑亮丽的秀发甩落。斑驳的树影摇曳着遍地的黄金,可惜木讷的城里人看不出金色的浪漫,嘴里只剩下对炎热的抱怨。心花却不然,心里由衷地赞美阳光,并快乐地享受当下。或许正是这种单纯的乡村情怀,让她拥有爱上夏日阳光的勇气。太阳也似乎格外宠爱这位姑娘,挑选最生动耀眼的光芒完美无缺地为她勾画出亭亭玉立的身影。就是这样一个迷人的倩影,已足以让天下男人遐想万分,并迫不及待地渴望瞻仰影子主人的芳容。而这感觉,仿若步入百花争艳的花园,即使眼花缭乱了,也能寻见它在寂静处绽放的风姿——它低调从容地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花香,忽浓忽淡;花姿,亦柔亦雅;花容,如诗如画。它就是她,她就是骆心花,一朵大自然孕育的瑰丽奇葩,被幸运地赐予娇美俊秀的容貌,白皙如雪细腻如玉的肌肤,婀娜多姿轻盈曼妙的身段。她一定是上帝亲手设计的艺术品——创作时含情脉脉地将心中女神的形象赠予了她,一切都那么美。她此刻宛若一位初到人间的仙女,徐徐降落,姗姗走来。细细端详她的容颜,真可谓是完美无瑕:粉嫩的嘴唇微微翘起,上下两瓣均匀有致,棱角清晰分明,水滴形的人中吐出一颗性感的唇珠,唇中含着一口珍珠般光亮的白牙齿;秀挺的鼻梁撑起两道柳叶弯眉,眉下恰如其分地镶嵌着一双温润灵秀的眼睛,在细长柔软的睫毛下方绽放着熠熠光彩,宛若两粒活彩四射的钻石;一对玉耳含珠挺立,清秀的双鬓恰似轻轻落笔的水墨,圆润饱满的额头犹如一轮弯月,将所有的美都照在玲珑精致的脸蛋上。她只要淡淡一笑,或是眼帘轻轻一垂,就有了行云流水或羞花闭月之美,让人赏心悦目,心弦撩动!而此刻,她在阳光下,白得那般耀眼;在清风中,美得那般动人。看,一抹雪纺轻纱遮掩着胸前如青涩桃子般的半圆曲线,一起一伏地传递着青春的娇羞。十五岁的她就像一棵生长旺盛的绿树,发了芽,长了叶,开了花,结了果,如此妙不可言。
心花是个农村姑娘,在登上火车之前从未离开那片养育她的土地。故而她淳朴清新、纤尘不染,宛若一泓清泉,也如一盏雪莲。这种由里到外、浑然天成的非凡气质如同一面镜子,照出她纯净明亮的内心世界。尽管如此,简陋的着装和廉价的尼龙行李袋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主人的身份。一个从农村来的乡下妹,即使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也没有傲慢的资本,只能保持穷人的谦卑,大千世界就是这样现实。所以众人看她,就是像看到一段格格不入的风景,虽然欣赏她的容颜,但会鄙视她的身份。
今早出门前,心花特意穿上一条白色雪纺缇花连衣裙,腰身上段至领口处拼接着一层淡雅的轻纱——这是她三套夏装里最昂贵最漂亮的衣服,想着第一次去大城市,要给城里人留下乡下人的好形象,同时也算是给自己鼓鼓劲儿加加油。为了让心花路途顺利,好心的村长标杆叔给她买了一张坐票。在匆匆登上火车后,心花就驮起行李袋在拥挤的车厢里寻找座位。这节车厢没有空位,她走到另一节,还是没有,继续走,一连穿过五节,最后好不容易在茶水间旁边的拼接车厢里找到一个暂时属于她的角落,那都得挤进去,还要借助行李袋当座椅。其实她不是没有座位,而是她的座位已被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坐上了。看到这种情景,她二话没说就静静地离开了。不管怎样,她现在终于可以安静地倚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了。火车缓缓启动,心花百感交集,怀着对家乡的万般不舍,悄悄地流下了两行热泪。一路上,火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终于把这个小姑娘摇睡了。她开始做梦:安城的火车站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心花一下子就淹没其中。火车驶来之时,人潮如洪水般涌到月台,大家都发疯似地你追我赶,生怕赶不上这趟命运的列车而错过精彩的人生。
“这些人都怎么了,如此急躁不安?难道大城市真的很好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拼命地往里面钻?如今我也成了其中一员,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未来的生活又将如何?”心花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当看着这一张张紧绷的面孔,碰到一个个滚烫的身躯,她心里越来越不安,之前的兴奋、向往、憧憬全部消失殆尽。她猛地低下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逝者的衣服,如今正合着这些穿同样衣服的人一起赶往所谓的“天堂”,其实不远处正是黑暗的“地狱之门”。这时,她突然觉醒,立即本能地往人群外面冲,但被命运的双手紧紧拽住,逃也逃不掉。最后,她被一股无形的黑色力量残酷地塞上火车,车门“哐”一声关闭,把她给吓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环视四周,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心跳怦然,脸颊通红,全身发热,显得十分难受。当神志清醒后,她才长长地松了气,低声说道:“唉,原来是一场恶梦。不过太逼真了,太吓人了!”说完,她侧身转向车窗,望着远处的天际,接着又喃喃细语道:“希望上天保佑我,一切平安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