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很快到了尽头。山风更加凛冽。月亮仿佛在畏惧什么一样，悄然躲入云层中。
柳艺馨把车辆横在距离山顶不远的路段，准备好所有的火力，借着车身和山岩形成的犄角之势，藏身于车体后，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
透过后视镜的反光，几个徒步逼近的黑影交替掩护推进，陆续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柳艺馨又忍不住轻露一丝蔑笑。看来最后撒下的那点铁蒺藜果然奏效，车辆爆胎的敌人不得不下车行进。即便他们体能再好，赶到这里迅速投入战斗之前也多少会有所消耗。自己以逸待劳，就能占得一定的先机，胜算也将更大一点。
谁知对方并不急着进攻。为首的是一名中气十足的指挥官模样的平头男子，他的枪口随时朝任一方向开火，但语调却很平稳有力。离他们接近百步之遥的柳艺馨都能很清楚地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这位小姐，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趁早放下武器，把简爱德交出来。”
“谁说简爱德在我车上？”柳艺馨佯装不知，大声回呛道。
“既然你说他不在，那还是请你放下武器，让我们搜查一遍。”
“笑话！你觉得有可能吗？”
“那就是没得谈了？”平头男子慢慢扣紧压在扳机上的食指，“最后劝告你一句，我不管你是不是调查局的人，如果你不把简爱德——还有他给你的所有资料交出来，那我保证，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呵，口气不小啊。”柳艺馨拉了下枪栓，有意让对方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多说无益。
平头男子朝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正要伺机动作，却陡然发现所在地点起了一道雾气状的物体，仿佛是流体形成的一堵围墙，把他们困在核心，而且急剧地具象化。
虽然见所未见，可职业素养令他们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作出反应。霎时间，枪响大作，如狂风暴雨般泼向那道由形转实的墙体。
但接下来才是让人真正大跌眼镜的一幕。气墙看似单薄得吹弹可破，抗射击能力却不亚于一层厚厚的装甲板。猛烈的火墙同它迎面相撞，不仅无法将其压倒、瓦解，反而被迸得火星四射，部分被反弹回去的跳弹如无头苍蝇般乱飞乱飙。其中两名杀手猝不及防，持枪的小臂和大腿各中了几处误伤。惨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第三名杀手也被弹片刮到手指，鲜血淋漓。
“停止射击！”平头男子已经瞧出这道空气墙绝非常物，在瞅见同伴骤然熄火、对面的柳艺馨尚无动静的一刹，他褪下扫光了的弹匣，用自己的微冲作武器，奋身上跃之际，猛力挥舞。钢制枪托像一道流星的弧光，砸向正在波纹荡漾的神秘气墙。这一下击之势，配合平头男子可怕的臂力，何止沉达数百斤！
“咣——”一声闷响，空气墙尽管遭受冲击而晃了几晃，却没有崩碎，甚至一道裂纹都不曾出现。
平头男子只是被震得连退几步。可其他杀手的信心被这一震，似乎濒临垮台了。
有些时候，人心确实比体格更脆弱。
当迷茫而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他们周围蔓延渐浓之后，柳艺馨的声音才再度传至所有人的耳畔：“不用费劲了。要撞开我这道墙，除非你们还有辆车，或者——你们的拳头比子弹还硬。”
这话听起来就像一张死亡判决书，彻底击碎了普通人的所有幻想。
平头男子强作镇定，一语道破对方的意图：“我懂了……你把我们引到山顶，又让我们下车徒步，就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对不对？”
“你现在才明白。可惜已经晚了。”柳艺馨冷冷地笑了笑，“如果不这样做，我所剩的子弹，恐怕连你们一个也撂不倒。”
她的确没说错。她身上所有的弹药加起来，仅仅不到半个弹匣。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简爱德确实在我的车上，但他已经死了。几天前，他就变成一具尸体，我原以为是你们杀了他。不过看你们这样子，知道的恐怕也没有我多。那就算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失陪了。”
话毕，她星眸圆睁，恐怖的杀意就像一道无形的机关丝线，触动了遍布平头男子四周的空气墙。巨大的墙体朝里倒伏，以不可逆转之势压向了他们。
毫无悬念，尖锐刺耳的爆裂声后，平头男子和他手下的几名队员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个个失去了生气。
柳艺馨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起身打开车门，坐回驾驶室里。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用手机给秦枫拨了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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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轿车像一头灰色的食蚁兽，沿着蜿蜒山路谨慎前行。
秦枫按下挂断键，对正在开车的曾玉春说：“你能不能开快点？这不是慢跑比赛，你骑的也不是四轮单车。”
“拜托，这是山路啊大哥。”曾玉春小心地扫视前周，“艺馨呢，她没事吧。”
“她把所有的杀手都甩开了，还干掉了几个。”
“那你还要我开快车？直接这样过去不就好了？”
秦枫对他的战斗常识低到如此地步感到无语，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们是过去接应她的。你想慢到什么时候，等到警察封山、你我都出不去吗？”
曾玉春抿唇缄口。成成成，你是leader，我直接听你指挥算了。
五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半山腰的一个岔道口遇见了正在守望的柳艺馨，简爱德的遗体就静静躺在她旁边的一块巨岩边上，他看上去如同睡着一般。
曾玉春乐了，正要上前打个招呼，却被秦枫从身后一把拉住：“别乱动！他已经死了。”
死、死了？
嬉笑的面部先是僵硬如冰，随即肌肉痉挛似地抽动，扭成了苦瓜脸。到最后曾玉春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去旁边的乱草堆大口大口地干呕。
秦枫无奈摇头，不管他了，径直走到柳艺馨的跟前：“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
他没有说什么“辛苦了”之类的官话，也不需要讲太多你侬我侬的废话。最朴实的语言，往往就是最真实的情感。
“王帆呢？”柳艺馨同样直截了当。
“我将他们送到码头，现在应该在航线上了。”秦枫打消她仅剩的疑虑后，又把视线转向地上的简爱德，“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坚持把他带走，不光是为了充当诱饵。因为我猜测……他的身上，可能还有秘密。”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把秘密藏在身体里？”
“这只是一种直觉。是不是真的，就得看法医的验尸报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