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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话 一只叫笨蛋的狗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狗,笨蛋就是那条陪我长大的狗。

笨蛋是我从外面捡来的,那时候它蜷缩在荒野的草堆下面瑟瑟发抖,我靠近它也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我便将它抱回了家。

本来笨蛋不叫笨蛋的,后来它在我们家呆呆愣愣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给它取了名字叫笨蛋。

笨蛋陪了我八年,时间是无情的,我将离开家的那段时间,笨蛋病了,恹恹的连饭也吃不下,最后在一个漆黑的夜里离开了人世。直到现在我偶尔也会想起它,想起这个陪了我多年的笨狗,想起陪着我长大的笨蛋。

【笨蛋与螃蟹】

在所有会动的小动物中,笨蛋最喜欢的就是螃蟹了,不过它从小被螃蟹夹的次数比它玩螃蟹的次数都多。

我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没有宽宽的泊油路,也没有高高的楼房,也不曾有城市孩子的玩具,可是,我们却有着最美好的童年。

这个童年很大一部分就由下河抓各种东西组成,其中螃蟹是我最喜欢抓的,因为它长得很是奇怪,而且居然是横着走的。

每次抓到螃蟹,笨蛋比我还要兴奋,我喜欢把螃蟹放在宽敞的地上让它爬,笨蛋就一动不动的看着螃蟹,只要螃蟹开始爬了,它就伸出它的前爪去按,结果往往是螃蟹的前夹夹在笨蛋的爪子上,笨蛋就不停的甩动它的前爪,然后叫着跑掉了。

不过两分钟,笨蛋摇着尾巴欢快的跑回来,依旧停在螃蟹的边上看着它。

螃蟹又动了,这次笨蛋学乖了。

它先伸出爪子去掏了螃蟹一下,螃蟹停了停,挥动着它的大钳子晃了晃,然后继续飞快的爬,笨蛋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个很多腿的小东西能爬到这么快,它站在原地看了良久,然后欢快的跑跳着过去,一下在螃蟹的前面,一下落在螃蟹的后面,它跑得高兴时还冲着螃蟹叫起来。

螃蟹也不理它,自己爬自己的。笨蛋看着好玩,就用鼻子上去拱,它先是离得有点远闻了闻螃蟹身上的味道,然后用鼻尖蹭了蹭螃蟹的壳,螃蟹一下就不动了,笨蛋看了它几秒,就想张嘴去咬。谁知道螃蟹一下子就伸出了钳子,一把就夹住了笨蛋的鼻子。

笨蛋哀叫了几声,本能的想甩掉,谁知那螃蟹夹得很紧,笨蛋只有边甩的时候边叫,每当这时,笨蛋便会哀求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帮我把它弄下来吧。

我便走过去逗螃蟹,因为螃蟹的钳子是掰不开的,只有让它受到攻击,它才会放开去夹其它更有攻击性的东西。

螃蟹的钳子刚离开笨蛋,笨蛋就叫着跑掉了,然后站在远处不停的冲着螃蟹大叫,看起来颇为好笑。

可是就算如此,笨蛋对螃蟹的热情一直都没有退下,每当我抓了螃蟹回来,他便又重复一次原来的动作,最后总是逃不了被夹得泪汪汪的结局。

【笨蛋和狗洞】

不知道为什么,笨蛋从小就不喜欢钻狗洞。

我们家是很传统的农村家庭,大门有一个高高的门栏,在笨蛋还小的时候,它是爬不上去,自然也跳不过去。

我就哀求祖父在离着大门不远的墙角下面打了一个狗洞,小小的,正适合笨蛋的小身躯,可是笨蛋却死活不往那边走,无论我硬把它从那个洞塞过去塞过来多少次,它都不会从狗洞里面钻过去。

每次我看到门口的笨蛋伸着它的爪子趴在门栏上拼命想翻进来我就觉得好笑,它身子很小,前爪挂在门槛上面从后面看就像站起来了一般。它的后腿不停的蹬着地,想要跳上去,奈何每次都失败了。

我就走过去抱着它往狗洞里面塞,它就死活不动,任凭我怎么推,它就是不主动走一下,我一气恼,就像堵缺口一样把它狠狠的塞进去,它就站在狗洞的出口可怜兮兮的站着,然后从里面又趴在了门槛上面。

后来笨蛋极其聪明的发明了一个好方法,让它不用被我塞进狗洞的好方法。

每当有人进出的时候,它就冲着人摇尾巴,两只前爪不停的去抱着人的小腿,直到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人的身上,然后随着人进出它也进出,每当他达成目的之后它就欢快的跑了,理也不理人一下,很是狼心狗肺。

我们家除了大门,还有一个后门,后门没有前门复杂,没有门槛,取而代之的是一步朝内的石梯子,照样的高,我怕笨蛋跳下来会摔到,特意在旁边开了一个斜坡,让它可以直接的进来,不用从梯子上面跳下来,不过笨蛋仍旧不领情。

那个小洞后来成为了我家猫咪的专用通道,而笨蛋,每次进屋都是从梯子上面半跳半摔着下来的。起先笨蛋还站在梯子上面往下望,然后小心的伸出它的前爪,想探一探到底有多高,结果我奶奶一不注意从后面来,一下子就把笨蛋踹了下来。

笨蛋呜呜的叫着,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看了看刚刚的梯子,意识到自己已经进来之后便不叫了,欢快的跑到我面前让我陪它玩。

到后来,笨蛋就很轻门熟路了,它站在石梯子上面,前爪搭在外缘,前面俯下身,后面高高的耸起,准备向下跳,结果通常的姿势很标准,落地很无奈,它十次倒有十一次是侧面着地的,它又飞快的起身,欢叫着跑开了。

直到它慢慢变大了,跳下一步梯子或者跳过门槛对它来说已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的,它还是喜欢表演笨蛋跳梯子,它还是喜欢抱着我的腿让我带着它进屋。

【猫狗大战】

我家还有一只大猫咪咪,在笨蛋来我们家之前,咪咪就是一只大猫了,它是一只strong的大黑猫,笨蛋小时候还没有它的一半大。

笨蛋刚刚来的时候很喜欢咪咪,它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笨蛋总是让着咪咪,然后笨蛋就想跟咪咪一起玩,结果咪咪根本就不理它,笨蛋就用它的小爪子去薅咪咪,咪咪火了,冲着笨蛋就竖起了尾巴,笨蛋冷不丁的被吓着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咪咪就轻盈一跳,跳上了灶台,找个了温暖的地方开始睡觉了。

笨蛋就一直看着咪咪的一系列动作,直到咪咪舒服的“噜噜”声出现,笨蛋才开始吃自己的饭。

从此之后,笨蛋就时不时惹咪咪一下。

笨蛋吃饭很快的,可是咪咪却很优雅,笨蛋吃完了总是看着咪咪吃,看着看着就伸出爪子推了咪咪一下,咪咪猛的被推开了,等它回过神来准备挠死笨蛋的时候,笨蛋早就跑得没影了。

咪咪就喵呜一声继续回它的灶台睡觉。

事情很快就到了算账的时候,某天笨蛋在门口的草堆上睡觉的时候,咪咪就趴在笨蛋的旁边,伸出爪子毫不客气的抓了笨蛋鼻子好几下,笨蛋从梦中惊醒,一见到面前的咪咪就开始大声的叫了起来,然后伸出前爪去打咪咪,咪咪也喵呜喵呜的叫着,也伸出爪子去打笨蛋。

两个动物在门口打了很久,最后以咪咪的腿被笨蛋咬伤,笨蛋的鼻子出现几道血痕,还有一窝的狗毛结束。

结果它们养好了伤之后却莫名其妙的和解了,我经常能看到笨蛋跟在咪咪的后面到后山去抓麻雀,也经常能看到咪咪帮笨蛋打跑欺负笨蛋的那些野狗。

难道这就是动物之间不打不相识?

后来咪咪吃了中毒的麻雀,挣扎了一夜,笨蛋就呆在咪咪身边一夜,还不停的敲打我的床,让我去看看咪咪怎么回事。

咪咪早上的时候断了气,笨蛋也呜呜的趴在它的身边,不停的用爪子去挠咪咪的肚子。咪咪最害怕的就是有人碰它的肚子,就连我,有时候摸它的肚子它也会炸毛,可是现在任凭笨蛋怎么摸,咪咪也没有炸毛了。

笨蛋也信邪

咪咪死了之后,爷爷把咪咪做成了辟邪物,挂在了仓库的门口,我有时候路过,还能看到咪咪那张黑色的皮里面的糠皮露出来。

可是笨蛋却再也不愿意进仓库一步了。

我在仓库扎了一个简易的秋千,时不时就爱往里面跑,笨蛋就在仓库的门口看着我,也不进来,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有时候躺着等我荡完秋千。

有好几次,我硬抱着笨蛋进来,还抱着他跟我一起荡秋千,可是他却一直冲着咪咪的皮毛大叫,然后拼命的挣脱我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从那次之后,笨蛋就跟我形影不离了,只除了仓库它不进去以外,其他时候都是紧紧挨着我的,就连睡午觉,也要在我的脚边,我一动它便醒来看着我,看我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又趴会去继续睡。

小时候我身体很健康的,但是我却经常看见一些不存在的人,我搂着笨蛋跟爷爷讲我又看见了谁谁谁,谁在我们家厨房收碗,谁在我们家仓库偷米,甚至,谁在屋前坐着编竹筐。

爷爷沉默了很久,然后决定给我立水碗,用各种符给我驱邪,还有那满是符的烧鸡蛋,以及口中念念有词的给我滚鸡蛋。

那次之后,我便病了,我躺在最外面的一间卧室里面看外面的天高云淡,笨蛋就一直坐在我的床前看着我,每当我醒过来它就叫着出去,然后奶奶就会进来给我喝中药,等着奶奶拿着碗出门,它就进来继续的坐着看着我,白天黑夜的都守在我身边,我有时候会起床想出去,它就站在门的后面,用屁股和后腿拼命的把门关上,然后大叫着叫来了奶奶,奶奶就会让我回到床上坐着,这时候笨蛋就摇着尾巴蹭着我的腿,让我躺回去。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笨蛋半个月来都谁在我的床下,一听到我有声响就起来,前腿趴在床沿上看我有没有醒,有没有难受,看着我安静睡着或者我冲它笑,他便把前腿放下去,继续蜷成一团睡觉。

后来我好了之后,笨蛋破天荒的进了一趟仓库,我好奇的跟过去,却发现它跳着在够咪咪的皮毛,可惜咪咪挂得有点高,笨蛋跳起来只能够到咪咪的腹部,但是不一会,咪咪皮毛装的糠皮便全部都漏了出来,笨蛋看着一地的糠皮,仰头冲咪咪的皮吼了两声,便离开了。

后来爷爷说,笨蛋是很通人性的一条狗,它大约觉得咪咪也没有辟邪,便报复性的想把咪咪弄走。

我看着笨蛋傻傻的样子,突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笨蛋的离开】

笨蛋跟着我跟成了习惯,包括我上课它也一直跟着我,直到在教室被我们班调皮的男生欺负了之后,便只在教室外面等我放学,然后跟我一起回家。

我有时候会带它去河里游泳,笨蛋很怕水,我偏偏喜欢,每当我站在河里面踩水的时候,笨蛋就在岸上看着,想下来又不敢,便只会哼哼的叫着,逗得我一阵开怀大笑,于是我便喜欢把笨蛋抱到稍微深一点的地方,然后不顾它的挣扎,一把把它扔下去。

笨蛋先是叫了一声,然后便拼命的往岸边游,游到岸边便先抖了抖身体,把水分都抖出去,然后冲我叫一声,就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开始打滚,直到身上都晒干了之后才会回来看着我。

就是因为跟我跟得太紧了,笨蛋才会一病不起,最后在一个冷冷的天气里面离开了我的世界。

那时候的我要去山的那边去二爷爷家里面拜年,我把笨蛋套在家里面,然后关上了门,自己哼着歌往二爷爷家里面走。

谁知道走着走着,后面就跟了笨蛋。

奶奶说,笨蛋磨断了绑他的绳子,然后从后门的狗洞钻了出去,一路寻着我的味道跟了过来。

我赶不走它,索性就不赶了,它就欢快的跑到前面去,然后看我还没有跟上去,就又欢快的跑回我身边蹭蹭我,又跑到前面去了。

下午的时候,我从二爷爷家里往家里面走,笨蛋趴在二爷爷的门口看着我,然后起身跟在我身边,我逗它,它也不再欢快的跳起来,我觉得可能是它累了,我便一路走一路歇,可是笨蛋却不愿意坐下休息。

天渐渐暗了,笨蛋就站在我身边机警的看着四周,然后拱了拱我,让我继续走,我只好起身,一步一步往家里面走。

回到家,我累得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笨蛋也一觉睡到了天亮。

我起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它,正疑惑呢,奶奶说笨蛋好像生病了,她要去医生那儿拿药来喂它。我就赶忙走到笨蛋的窝边上,笨蛋蜷成一团躺在窝里面,看起来跟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细看,笨蛋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摸上去,它也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靠回去了,我突然有些想哭,我抱着它坐到灶台跟前,开始烧火。

它浑身都在颤抖,好像特别冷,可是无论我烧多大的火,笨蛋始终都在发抖。

奶奶拿了药掰着它的嘴灌了下去,笨蛋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它也不停的发抖,我小心的在灶前铺了一个窝,把它放下去,让它烤着,希望它能够好起来。

笨蛋原来特别喜欢谁在灶前,有时候还会钻到灶里面,因为那里暖和,但是早上的时候,奶奶生火,火钳老是会夹到它,它就叫着跳开,然后一上午都不靠近灶。有时候在灶里面睡觉,它还没有醒,里面就生起火来,它就顶着一背的柴火疯狂的跳出来。

药并没有使笨蛋好起来,笨蛋开始不吃不喝,我呆在它旁边看它,它也只是睡觉,并不如往常一样起来跟我闹。

过了年,我就要去城里,可是笨蛋依旧是恹恹的。

奶奶说笨蛋是走太久了,累着了冷着了,又要跟着我干各种事,太累了,让它休息休息也好。

眼见着我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笨蛋似乎也越来越好了,有时候还能和我玩上一会,我想着我走的时候笨蛋应该能好吧。

时间不留情,我离开的前一晚,天气突然就冷了下来,我和奶奶去灶前去加火,笨蛋沉沉的睡着,我没太注意,只是奶奶一下就愣住了,她略含哀恸的声音说,囡囡,笨蛋没了。

我也静静的站着,然后蹲下去摸笨蛋的身体,它的身体还有些温热,但是已经僵硬了,我顺着它的毛从头摸到尾,忽然就落下泪来。

我离开了,笨蛋也离开了,我不知道笨蛋最后被埋在什么地方,它的尸体有没有被野狗刨出来让那些鸟吃了,我也不知道笨蛋在死之前有没有什么感情要交代,即使有,我也不甚明白。

笨蛋整整陪了我八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闹,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它,我的童年会不会没有这么精彩。

我也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带它走那么远的路,它会不会还活蹦乱跳的在我面前,看着我被别人欺负它还会不会怒吼出声,在吃饭的时候因为不给它吃它还会不会趴在我的凳子上用前爪抓我……

可是,笨蛋最后还是离开了。

带着它所有的忠心和给我的所有的欢乐,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默默的离开了。

现在的我,只能带着它给我的所有回忆,或愉悦或难过的把这些感动写下来,也算全了自己的安慰。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曾经或者现在拥有着类似“笨蛋”的笨狗的主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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