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君初见苏言凉是在禁地琼光池,池面莲叶片片,白莲尽开,偶有鲤鱼嬉戏而过,池中一块方地,上有仙树与石桌,如此生机盎然之象,被石桌旁的白衣女子衬得十分应景。
三千发丝垂落身后,再是一张不施粉黛却十分精致的脸庞,称不得惬意,只因她望着池面空洞的眼神,这一望,似乎抽走了所有思绪以至于旁人都不忍打扰这场面。
北斗星君远望,眼前这令人垂怜的女子倒真是不像是个能狠心弑神者,又可谓人不可貌相,这一看,同样看不出她是个与天地同寿的灵体。
榣山女姬苏言凉因弑神而被处罚囚禁琼光池万年,天君亲设结界,并由法力上乘的三位星君轮流看守,可见整件事的震撼之大。
她一望便是几个时辰,北斗星君也在池外变了个棋盘下了几个时辰的棋,入夜终听见声响,只见她向后一躺就算是睡了,星君手中的棋子在回头时方才轻轻落下。
看守几日有余,池中人不是发呆就是睡觉,星君下了好几日的棋虽说还未分出胜负却终于卡在一步之上,无从下手。
沉思间,忽闻女子轻声,“我与你下棋。”不似传闻中那般清贵无情,倒有几分闲时大方的随性样,她坐在石桌旁,远远的望着他。
彼时有微风略过,吹落仙树上盛开的琼光花,一片片淡黄色的花瓣随风起舞,造就一方景色。
星君有一刹愣神,宛若一位故人。
天君并未禁止看守星君不得进入琼光池,于是北斗星君便毫无顾忌的与她下起了棋,仍是那棘手的棋局,苏言凉几经思索,纤纤玉手一抬一落,棋局便破了,不免星君扬唇,倒是小觑了她这女流。
北斗星君与苏言凉下了七日的棋,纵然如此,两人却只字未言。
棋逢对手,难免多花些心思,头都不曾抬过,又何谈记住对方容貌。
北斗星君以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这点在天界出了名,直至亲眼目睹他与禁犯淡然自若坐一块切磋棋艺,天权星君才真正领悟到北斗星君出名的原因——胆儿忒肥。
天权今儿个来禁地本是换班,不想睹了这一景象,这要让天君他老人家知晓了,怕是不止挨个板子这么简单,于是念及好歹是个同僚,他哼哼了一声。
一声不应,再哼一声。
……
“北斗星君。”非得他喊出声,这次总归听见了。
天权自以为提醒了北斗星君是件见义勇为的好事,受到那束冷意的注视时才隐隐觉得自己做了件坏事,纵使是个美人,但被这么直勾勾看着,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得得得,你们继续。”
正因如此,天权才得以在禁地钓了一整天的鱼,琼光池鲤鱼成群,他压根没钓上一条。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困意笼罩心头时,听见有人这么说,“你还有要事缠身,这棋日后再下罢。”又听见有人这么答,“好,女姬静候。”
再听见赫然一声“扑通。”
天权惊醒,他鱼竿掉池里了!
由天权看守这几日,可谓苦不堪言,天权这仙儿最大的缺点就是爱管闲事,苏言凉发起呆来又透着一副楚楚可怜像,他便斗着胆子远远问她,“若是无趣,我陪你下棋吧,女姬妹妹。”
苏言凉冷眼并无声拒绝他的原因大概是他嬉皮笑脸的神情和最后那四个套近乎又碍人的字眼。
自此,天权不敢和苏言凉说半个字。
苏言凉等了好多年都未曾等到那续棋之人,以至于后来她都在失神与休息中乏味的度过,她甚至忘记他的声音与容貌,忘记他举棋落棋的动作,与那仙衣袂袂离去的身影。
北斗星君又何尝不是,只记得那被囚之人是个甚是聪慧的女子。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