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花魂梦影
“你这是干什么。”
寒大侠怒道。
然而，他愤怒的容颜非常的无力，无力到了只能是浮光掠影般在脸上表示一下而已。
“那些家伙肯定在花上做了手脚，你没有感觉吗？”独孤紫萱有气无力地说，“在你砍出的刀光里，劲道瞬息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寒大侠感觉自己的脸色在迅速地灰败下去，连眼皮也懒得抬了。
他在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刹那努力地看了一眼独孤紫萱，蠕动着嘴唇说，“谢谢——”
独孤紫萱苦笑着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只好暂时放下他，潜心运行起内功来。
“只有先将自己解救了，才能救得了别人。”
她这样想着，也盘膝而坐，闭上双目。
良久，她看到了一方非常遥远非常美丽的风景，天蔚蓝无比，云白得几乎没有。地上是金黄的细沙，一望无际。虽然沟壑纵横，但是，仍然感觉十分地开阔。一个人影都没有，一点风也没有。天地之间几乎都要成为静止的了，但是在遥远的天际，突然飞出几只银色的鸟儿来。起初它们似乎很悠闲，柔柔曼曼地在天地之间翩然起舞，这种舞蹈的投影投射在她的心中，她感觉有一种异样的美好。但是，一切仿佛在突然之间又变了，变得非常地急促。因为她感受到了它们在飞，在向前飞。朝着自己的方向，自己眼睛的方向。它们在自己的视线里快捷地穿越，它们时而像劲射而出的利箭，时而像辗转飞翔的落叶，时而又像精灵一样舞动的雪花。就这样，它们近了，近了，她几乎都能够闻道它们的气息了。她感觉到它们真正是生命了。因为她感觉到了温度。它们似乎对她非常地依恋。它们夹杂着呢喃。它们亲近她，她的脸，她的眼，她的额，她的唇，甚至她的全身。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了疼痛，似乎是这些可爱的东西尖尖的嘴巴啄伤了她。她甚至有些愤怒了，但是她来不及了，因为一道闪电铺天盖地而来，震得她几乎要裂成两半了，不，是要裂成三片四片七八片了，无数片了。她在这种爆裂中颤栗和惊悸，也在这样爆裂之中幸福和开心。她似乎抓住了它们，似乎撕得它们的羽毛纷纷扬扬如雪花；她似乎抱住了它们，向它们传递着自己几近窒息几近疯狂的感觉；她似乎握住了它们柔软的肢体，富有生命力的肢体……她闻到了花香，听到了鸟鸣，仿佛还有潺潺流荡的溪水。依稀自己的长发就落在这一往无前的溪流里面。她甚至想，如果自己能够把自己刚才的快乐托溪流传送给远在异乡的葫芦哥该有多好。她感受到了风，穿堂而过的风，抚过她的胸膛，火热的胸膛。她感受到了阳光，温暖无比的阳光，她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在这片柔软的黄沙之中永恒地死去该又多好。
……
就这样，时光在飞流，夜晚像一个清醒的智者。
它来了。轻轻地来，正如它轻轻地走。
仿佛没有痕迹，没有声响，但是还是让寒大侠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夜的凉。
感受到了夜的黑。
他刚刚从一个狭长的梦的隧道里面被撕裂出来。
梦里他就像一粒种子掉落在了春天的衣袋里。
他从这里感受到了无与伦比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温暖。
他觉得自己懵懂地萌动了，发芽了，吐绿了，是阳光，是雨露，这些可爱的朋友。
它们似乎只是一种介质，一种证明，一种促销手段。
它们让他容光焕发，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遥远而极近的图景的存在。
它是那么地美好，美好地让他甚至一度产生了放弃人生中的已经拥有的恨。
甚至让他挣脱杆茎的束缚，努力地飞上去，绽放开来，用花朵般的容颜，回报这个包容他的季节。
也就是在那个时刻，他看到了一只蜜蜂。
非常微小，像马蹄弹起的一粒尘埃。
但是他感受到了她。
她轻轻地落在他的花蕊当中，又迅速地被自己的花瓣包围。
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拥有另外一个七彩玲珑的心脏。
可以容纳别人的心脏。
借助外界的阳光，他打量着这个无比美丽的属于自己的宫殿。
绯红和红黄色泽交织一起，让他几乎要在梦中继续做梦了。
瑰丽的令人开怀的梦境。
他感受到她的躁动，他在她里面和她在他里面的躁动。
他为之感到兴奋，兴奋让他越来越觉得泪眼朦胧。
他觉得自己是处于一种不可遏制的激流里面，对，就是这样，是激流，是激流刮断了他的根茎，让他开始随波逐流。
他乐意这样一直随波逐流下去。
他遭遇着跌落和倾覆，但是他同样体味了踏浪漂流的乐趣。
这就够了，他对自己说，今生已足够，足够了。
他向前滑翔。
不是他们。
他们两个。
他和蜜蜂。
不，是花和蜜蜂。
他们飞翔，冲撞，奔突，斡旋，缠绕，一起撕裂。
脆响。迷茫。混沌。什么都有，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感觉到自己撞离了轨道，前行的轨道。
他感到自己失去了刚才还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他更加觉得失去了自己。
他就这样撞在黑暗的夜的墙壁上。
他发现真的真的遗失在了一个隧道里面。
但是这个隧道里面没有梦。
这是现实。
独孤紫萱躺在自己的面前。
似乎还能听得见她的轻轻的呻吟。
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夜晚就像一层层大幕落下来。
很黑很重。
他无法摆脱，甚至已经无力摆脱。
自责如同利刃，在威逼无能的忏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