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卫兵抬着骆亚来到了一座红瓦白墙,银色尖顶的建筑前,象牙白的墙壁上两个涂着金漆的阁窗挂着窗帘。
一个僧人装扮的老人,身着白色的丝绸袍子,眉眼中带着慈祥。
老人缓缓几步走到跟前,看了眼担架上的骆亚,眉头一皱,但随即舒展,似乎不是什么严重的伤。骆亚的身上有一条深深的割裂式血痕,显然是被虫刃所伤,这虫子被一刀砍出了一个大口子,身上的黄褐色虫血也淋了一些在他的身上,这种盾甲种的血液颇有些腐蚀性,骆亚的皮肤和衣服也都被烧破了几处,不过这种腐蚀的伤痕深度尚浅,不足为虑。
“带他进来。”老人随即回身,进了身后白色的建筑。
几个人把骆亚搬了进去,便离开了。心想,要不是大小姐吩咐,任他死在地上,也不会有人多事带走。
老医生摸了摸自己打着卷的长须,看了看骆亚的伤口,从白色的长袍子里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钢针,刺破了已经微微发肿的左肩膀,几滴暗红色的鲜血流了出来,老人随手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空瓶,滴了两滴在里面,放在一旁,时不时看上一眼。便然后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一瓶很大的透明瓶子,倒入一个拳头大的喷壶里,然后又取出了一些浅蓝色的粉末,撒了一小捏,微微一晃,按住迷迷糊糊的骆亚,随手一喷。骆亚嗷的一声,疼醒了,老人并不停手,继续浇花似的撒药,“啊!”
看到眼前的老头子慈眉善目,白衣白须,心中一凛,“我居然死了?是死神么?”
“小子,你还没死呢,我哪能让人死在我的手里?”老人淡然一笑,手上的喷壶却没有一点停的意思。
“老爷爷,那您,您轻点啊。”老人微微一愣。这里的士兵什么时候知道说话客气了?怎么还有点不适应。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药液撒得却更精准了。不再是浇花般的胡乱糊弄,虽然疼痛难免,却在几个呼吸间就完成了。
“小子,你是刚来的?”
“是的。”骆亚总感觉这老人的样子很慈祥,很温暖,语气神色间,都毕恭毕敬,
“怪不得,跟那些个野小子比,你可懂事多了。”老人神色间也舒缓了些,从自己的大袍子里拿出一把细长的小刀,样式奇怪,像一根骨刺,却又长又利,隐隐闪着寒芒,老人苍老的手微微一抖,桌上的烛火随即燃起,刀在火上反复灼烧。
“小伙子,这虫血恐怕有些溅到了身上,现在要把你身上烧烂的肉割掉。”
骆亚咬紧了牙,眼里又是狠劲又是怕,老人也眼中带笑,手法之快,刀法之准,精度之绝,骆亚只能看到白色的残影,随后老人在肩旁轻轻一按,血液便不再流了。随即又撒上了一种绿色的植物汁水,随手抻来一卷纱布,绕几个圈,就包扎好了。
这时疼痛才慢慢袭来,虽是疼痛,却也不甚严重,并非无法忍受。
老人的神色间也颇是满意,毕竟谁也不愿意每天听那些卫兵们的怒骂声。
“谢谢您,”骆亚左半身满了纱布,靠在铁架床上,虽然颇感肿胀,却已不再有撕裂般的疼痛。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小子队里?”老人擦擦手,望着他。
“我是大小姐的仆人,我叫,啊,小黄。”骆亚有些迟疑,还是叫小黄吧,这名字还挺萌的,暂且用着。
“哦,原来是卡娇儿的仆人,那就不方便要来了。哎,难得有个懂事的。”老人有些遗憾,不过神色间还是从容自在。
“原来大小姐是叫卡娇儿,名字真好听。”骆亚感觉脸上红红的,有些出神。
“小子,喜欢卡娇儿?”和老人四目相对,骆亚只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没,没,我是下人,不喜欢小姐。”
“哦,你不喜欢就好,那我正好把你要来,陪我制药。”老人微微一笑。
“啊,不是,我,这个,”骆亚舌头像打了结,不知该说什么。
“哈哈哈,你这小伙子,真是纠结,喜不喜欢,直说就是了,”老人哈哈大笑。抬头向着另一边的门口一看,门口踮着脚悄悄潜入的大小姐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刚路过这里看到骆亚坐了起来,正要悄悄吓他一下。
“我喜欢小姐。”骆亚红着脸,低着头说出了这段话,老人微微一乐,随即哈哈大笑,看了看骆亚的身后。
骆亚回过头,小姐就在身后,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了,看了看老人,微微施了个礼,骆亚看到小姐进来,尴尬的像被石化了一样,恩恩呀呀说不出话,“小小,小,”老人转身出去了,
卡娇儿抬手就是一下,“小黄,你刚刚说啥?”
“不是,我没,”骆亚本能地否认。
抬脚又是一下,“敢胡说不敢承认是吧?”
“啊!大小姐我错了!”骆亚只有一只右手还能用,他护着头,卡娇儿就打他左胳膊,他护左胳膊,卡娇儿就打头,老人心想,小孩子随意闹吧,反正这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在建筑前转了几圈,小姐蹦蹦跳跳地走了,骆亚凌乱的米黄色头发像散乱的杂草,一双眼睛疲惫地有些睁不开。
大小姐走后,老人进来一看,却吃了一惊,走过来看了看骆亚的眼睛,“糟了!”
“老爷爷我好困,我想睡一下。”
“恩,你先睡着,我得给你加点药。”老人只觉得是普通的皮外伤,却万万没想到,骆亚似乎中了很严重的虫毒,眼中微微发青,隐隐有一层白膜。根据描述,那应该只是一只一龄的盾甲种,可盾甲种的血虽然有些腐蚀性,却不应该有如此毒,恐怕这只虫子,没那么简单。
老人把刚刚从骆亚肩膀里取出的血液瓶拿了出来,发现刚刚一会儿没注意的血液,已经变成了跟虫血一样的黄褐色,变得浊黄而粘稠。
老人走到建筑外,望着刚刚演武场的方向,一个纵身,干瘦的身体带着宽大的白袍,如同展翅的白鹤,又像浮空的祥云,飘逸自在,犹如疾行飞云,顷刻间就到了刚刚的地方。杂人们正在处理这具虫尸,老人手中瞬间多了一柄细长的手术刀,却足有刚刚的小刀四五倍大,对着虫子的厚甲,一击刺穿,一剜一勾,带出一块虫肉,放到了一个玻璃瓶里。纵身而越,顷刻间又回到了自己的建筑里。
骆亚此时已经沉沉睡去,嘴唇也已经微微发青。
老人从一个精致的红色药剂瓶中滴了一滴在虫肉的瓶子里,迅速沸腾了起来。“糟了,感染种!这是感染种的若虫,不是盾甲种!”
这感染种和盾甲种都是异种虫的一种,只不过,盾甲种和许多的虫种都是越长越大,这感染种却偏偏越长越小,刚刚这等大小。显然是一只接近成虫级别的感染种,苏利耶城的猎人们竟然没分别出来?若是这一击打在小姐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眼前这小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自己行医用药几十年,凡自己肯医,没一人死。这小子救了娇儿的命,更是于我家有恩,非救不可。
随即一声口哨,一只小猴子在周围的树上荡了几个来回,透过窗子,蹲在了老人的肩膀上。
穿着一身简单的小衣裳,竟在头上也有一枚浅蓝色的圆点印记,颇有几分灵气。
老人拿出纸笔,随即写了一行字,卷个纸卷,放在小猴子背后背着的小背篓里。
“去给城主送去。”老人言语中的急促已经听得出来,头上渗出了丝丝细汗。
小猴当即会意,手脚并用,快步窜出,上树攀枝,已顷刻间向着城主的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