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勒和骆亚经此一役,仿佛脱胎换骨,暴雨之后,驾着一绿一褐两只一龄蝗虫,沿着铁轨纵“马”狂奔,一路说说笑笑。
沿途没有一辆列车驶过,两人轻骑而过,倒落得清静。
主要是两人前几天,在苏利耶城门口砍翻了文竹城派来的一列车武士,天晴之后,车厢内外的一片狼藉让苏利耶城的城主也是颇为震惊,刹利更是微微后怕,这种程度的钢铁在大雨中被烈焰熏得焦黑,不用多想,正是那日在金象邸作乱的湿婆神宿主,骆亚所为。
话虽如此,梵尼却也不为之生气,反倒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文竹城遭到了这等打击,也就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樱落都那边自有梵天都来搞定,给这出逃的骆亚和阎勒这么一弄,反倒给苏利耶城省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梵尼也不知道对这两人是该爱还是该恨,只是派去保护卡娇儿的护卫又多了一倍。
随着时间的流逝,侍卫的数量慢慢减少,苏利耶城的这些人也慢慢忘记了曾经的离奇过往,恢复了过去平平常常的生活。
阎勒和骆亚再次回到乡绅郡的时候,坐着列车,背着两个厚重的粗麻袋子,里面装着黑色的甲壳,正是剩余的黯晶独角仙残肢。在列车上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到了乡绅郡之后,也是不急,品尝了不少城中的美食,一直到了天色将晚,乡绅郡上的人渐渐少了,街上的灯火闪着橘红色的微芒,两人才到了一家店,转到了黑鸦郡二层的熔炼工厂,去见乔朗尼。
再见到老人的时候,老人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和普通的老人并没有什么差别,看到两人回来了,满是皱纹的脸上随即舒展,嘿嘿一笑,仿佛干枯的木头上展开了层层叠叠的树纹。
“两个小伙子,终于回来了!”老人的声音带着轻快,显然是十分高兴。
“是啊,老先生,我们回来了。”骆亚说着,把手里的大袋子往地上一抛,里面的东西碰撞地上石砖的声音仿佛金属相碰,铮然有声。
阎勒也把自己的大袋子往地上一扔,同样是铮的一声,“这次还劳烦先生,帮我也弄一把合手的武器。”阎勒的样子稍有变化,鹅黄色的头发变得苍白细碎,眼中也隐隐带着煞气。老人也察觉出这个小伙子似乎和上次来的时候稍有不同,虽然还是一副自由随性的豁达,嘴角的笑意却有了一丝阴冷。
老人看了看阎勒,微微点头。
骆亚拔出了鬼鸦,只见这把原本暗光覆盖的太刀,虽然大部分还是一股黑漆的鬼气,但已经有许多地方露出了内部的冷白色刀锋,湿婆的高温终究还是对这把刀造成了一定的损害,不得不说,虽然是镀上了一层黯晶,但是刀本身的材质不佳,倒是难以成为真正的神器。
老人见到了这刀身如此斑驳,也不禁暗暗称奇,叹道:“我真是老了,我锻的刀居然才过了这几天就如此狼狈,不知道小伙子你遭遇了何等恶斗,居然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惜,真是可惜。”说着,老人的眼里流露出了惋惜之情,仿佛是他的孩子受了委屈,他却又无能为力,让人看了不免也为之影响。
“是这样的,老先生,我们经历了一场大火,敌人也是以强大得很,虽然赢了,却也损耗不少,这刀虽然镀了一层黯晶,但是本身并非名刀,跟这把比起来,倒是逊了一筹。”
然后阎勒递过来另一把刀,正是风渡所用的麟龙,拔刀出鞘,凌厉一声,更是如同龙吟,绝非寻常之物。
只见老人的眼中隐隐闪过精光,抚摩着刀身,如获至宝,望着刀呆呆地出神,久久不能平复。
骆亚和阎勒见状,也不出声,等待着老人,沉吟半晌,老人才咳嗽了一声,望着两人,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文竹城风渡的麟龙,对不对?”
骆亚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老人歪歪头,又继续说道:“我们西部都城和东部都城并无交好,倒也没有交恶,若是有人知道了我为麟龙锻造黯晶,必定会惹出麻烦,”老人又眉头一展,“不过老铁匠我见到名器,却又忍耐不住,况且我所锻造的鬼鸦也算是毁于麟龙,难免有些不服,这刀不过是选材更好,不过终究是铁,若是镀了一层黯晶必定有所不同。”
阎勒也是暗暗好笑,心想,这老头子害怕自己惹事,又见不得别人的刀比自己锻得好,这纠结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
骆亚展颜笑道,“老先生,风渡如今已成焦尸,死于南部城市苏利耶城的城门口,就算刀遗失了,也怀疑不到这里。再说,这刀纵然比鬼鸦材质更好,不如老先生就此融了,再锻一把,必定超越此刀,再配以黯晶,必定成为名器,日后此刀名扬世界,就都知道是黑鸦乔朗尼大师作品非凡,也都心生敬仰,不知道老人家嫌不嫌麻烦?”
骆亚这一番话让阎勒都有点刮目相看,没想到曾经的毛头小子,现在居然看得出老刀匠的心中所顾,真是经历是非,人也在成长。
老头几乎压抑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却又故作深沉,“那好吧,我让名刀更胜以前,熔铸重锻也就不算对不住前人了。”
骆亚心中暗想,自己能力发作时,周身附着火焰,温度极高,再好的刀到了自己手里也不过是炼铁而已,全然浪费。不过阎勒刚刚复生,又有黯甲龙蝎提升能力,正缺少一把好的武器,同样都是黯甲一类,熔炼覆膜之后,这层黯晶膜必定还是带着森森的鬼气,也正好贴合阎勒的死神附身,说不定还会迸发出巨大的效果,也算是自己送给阎勒的礼物。
老人收了这许许多多的黯晶甲片,答应下来,共计锻造一把武士刀,两身黯晶铠甲,余下的材料就当做是给老人的报酬,两人也不贪求,这桩生意也就定了下来。
制作装备这些天,两人在乡绅郡可谓是享受了无数美食美味,老人做东,几乎尝遍了乡绅郡的每一家名店。
这几天,骆亚和阎勒两人也换上了这里民众的服装,身穿传统的小礼服,混迹在这里的美食街,安心当了一名食客。
骆亚和阎勒的头上都带着一顶低檐帽,优哉游哉地坐在街边的石头台阶上,晃着腿,望着往来穿梭的贵妇人,穿着鲸骨裙,戴着大沿帽,手上若隐若现地秀着巨大的戒指,挽着彼此的胳膊,掩齿而笑。偶尔走过的商人和绅士,一身利落的礼服,或墨绿,或深黑,或素白,手里或提着箱子,或拄着拐棍,戴着圆框眼镜,在一家家店里享受着美妙的时光,细细品着浓香的咖啡,亦或是浓郁的红葡萄酒。
而阎勒和骆亚显然不是这种人,看到此情此景,只觉得学不来,站在街上,漫步向前,手捧热气腾腾的炸鱼薯条,品着鲜亮诱人的淡奶油配草莓果酱,闻着肉香浓郁烤牛肉,配着布丁,简直如痴如醉。再咬上一口松软香甜的乡绅郡海绵蛋糕,喝一杯冰爽纯正的苦啤酒,仿佛整个舌头都已乖乖地被这些西部都城的美味所俘虏,沉醉于这里美食的天堂,不能自已。他们甚至在想,干脆让这乔朗尼老人一直一直锻造下去吧,如果一直能享受如此的美味,那么游荡漂泊又有何意义呢?
然而随着街角一家店,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新鲜的烤面包出炉了,不少人也是漫步前往,要尝一尝老先生的手艺。
随即又是一声铃铛声,却是摇给骆亚和阎勒两人听的,看来乔朗尼老先生的刀锻造好了,两人又是欣喜,又是失望,对看一眼,不禁哈哈一笑。随即穿过了这美妙的烤面包味道,走到了店后面的楼梯间,往二层走去了。
两人下了楼梯,只见所有的锻造师傅都围在老人的身边,老人,也就是乔朗尼,正在展示一把异常锋利的武士刀,整个刀身都是完完全全重铸的,竟然又能完美地保持之前的形态,既致敬了前辈刀匠,又展现了自己的本事,让习惯了铸造西部都城特有的骑士剑的众位刀匠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先生也会锻造日本刀,而且锻造的手艺竟然也不输文竹城的刀匠,整把刀隐匿在刀鞘中,却也能感受得到刀的锋芒,犹如潜伏在林中的猛虎,不露爪牙,已知其凶猛。
见到两人来了,老人微微颔首,一双蓝色的眼睛也是闪烁着光芒,“快来快来!”
阎勒和骆亚走上前去,只见老人把刀双手递给了骆亚,示意他拔开。骆亚自知不适合用刀,便双手递给阎勒,“这番心意还请哥哥收下,你正需要一柄神器,我不适合用刀,哥哥也见着了。”
阎勒微微一动,显然是十分感动,这在阎勒身上倒是极少出现,随即立刻畅然大笑,“那就谢谢弟弟了。”
双手接过,只觉得这刀重量非凡,握在手中,颇有质感,甚至脑海中的死神都微微一动,轻叹一声:“好刀!”
显然是一柄绝世神兵,倒是并未命名,既然赠与阎勒,这名字自然由他来起,周围的众位铁匠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阎勒,乔朗尼也是一脸期待,望着阎勒的阎勒手中的刀,如同在欣赏绝世的美女。
阎勒刚要用力,忽然觉得一股苍凉的白汽从身体的深处缓缓散出,只感觉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冰冷,如同死去。
死神在意识深处淡淡地说道:“这刀我喜欢得很,名字我起怎么样?”
阎勒在心底哈哈一笑,随即回复道,“我阎勒素来不在乎名字,你我共用一体,你喜欢,便听你的,那有什么关系?”
“哼,很好!”死神的声音稍作迟疑,随即挤出了两个字,“冥红。”
随即说道:“死魂界有花,每逢花开,遍地血红。只可惜,花开不见叶,叶落方见花,花叶生生不得相见,是我死魂界第一大悲。此刀虽然锋利,却隐隐带着悲戚,我能感觉得到,执此刀者,恐怕注定姻缘有缺,你敢拔开么?”
阎勒一愣,又随即豁然,“我阎勒不曾遇得一女,何来姻缘?况且姻缘一事既为天定,又怎能由一把刀所推之?况且自己已经身为虫体,又如何与人成就姻缘?”
随即拔刀开刃,果然黑中泛红,犹如鬼魅,黑色的刀身上有一条长长的红色血线格外醒目,刀柄上也是镂刻着殷虹如血的花纹,骆亚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刀鬼气如此之重,纵使自己没有身怀炙炽,握刀即熔,也断然不敢拿这么一把刀来用。
“这刀,叫冥红吧。”
众人也是一惊,果然是如同冥界红莲,透着森森鬼气。轻轻一划,仿佛空气都被寸寸割裂。惊叹声不绝于耳,纷纷赞道,好刀,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