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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 人不作死枉少年

常七七苏醒,发现自己正枕在蛋蛋的手臂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是透明的了。

不错,她就是崇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大明王朝十六年前七月七日出生的长平公主。

那天,闯王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军攻陷宣府、兵锋直指北京城,朱氏家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朱由检命令周皇后和袁贵妃自尽,并且,用剑刺死了她的亲妹妹、年仅六岁的昭仁公主,砍伤了她的左臂。

幸亏宫廷的御医用最好的金创药把她从血泊中拯救回来。她无法在宫廷里呆下去,只能趁乱混出京城,流落在外。

她不知应该去哪里,满脑子都是给她家造成灾祸的李自成的影子,她想起李自成曾经在银川驿做过驿卒,便想了解一下这个闯王究竟是何许人物,就女扮男装炉灰涂面,装成小乞丐跌跌撞撞地向宁夏府的方向走。

直到,她遇到了蛋蛋父子俩。

蛋蛋:常七七的化名是不是取了长平公主的“长”字,七月七日出生的“七七”二字?

常七七点头默认。

云飞扬安慰她:姑娘,节哀顺变吧,大家都知道,你爹不是个恶人,听说他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就连李闯王在《登极诏》中也肯定他一心为国的苦心,只可惜大明朝积重难返,神仙也是无力回天的,现在你无处可以容身,不如留在这里做些统计表报方面的工作,如呈报驿马、驿驴的死损、肥瘠数目,馆驿经费的支出和余存,估报人员食粮及牲畜草料等等等等。

蛋蛋:云大,如今的银川驿空空如也,有限的一点东西掰开手指头都能算得过来,有什么值得统计的呢?

云飞扬:不要叫我云大,人家现在是云飞扬了。汉高祖说过,大风起兮云飞扬啊,安得猛士兮走四方。驿站要重启,钱是最重要的,没有不行。你想想,明天早晨你走出门上班,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发现办公室塌了,跑快递的马车不见了,所以,有了钱的日子才是好日子,这就是我想找你们商量的事情,大家能不能赞助一些,咱先把驿站的门面修整一下、相关的物件想办法添置一些?

蛋蛋父子和常七七摸了摸空荡荡的衣服兜子,都表示爱莫能助。

蛋蛋:难道朝廷没有给驿站拨出专项的发展经费吗?

云飞扬:战乱频繁,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除了贪官污吏,我估计朝廷也是穷得叮当响的。

常七七感激大家收留她,所以,非常想为驿站的重新开张出份力。

常七七:不如我们加大对银川驿的宣传力度,多制作一些传单散发出去,以大顺朝的发祥地为噱头,号召人们都来买票参观,到时候我来做专职解说员好了。

她的话语声刚落,外面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喊。

原来是云飞扬的农村婆娘跑了进来。

云飞扬婆娘:云大啊,村子里面都传开了,说是最新得到的小道消息,闯王李自成被赶出北京城了。

常七七:怎么?大明王朝复辟了吗?

云飞扬婆娘:复个屁啊,是大清朝杀进山海关了,皇上叫什么爱新觉罗筐。

云飞扬:乖乖,这改朝换代怎么比翻书翻得还要快,大明朝刚结束,大顺朝又没了。这么说,我辛辛苦苦才拼凑出来的“银川驿光荣历史回顾展”岂不是没有价值了?

蛋蛋他爹:何止没有价值,现在我们留存任何前朝的物件都是杀头的罪过。

云飞扬婆娘:对对对,赶紧销毁,赶紧销毁。

闯王的泥塑刚刚被常七七当作出气筒摔碎,此外,能够和李自成沾上关系的展品就是云飞扬收藏的两件宝贝了。

一件是闯王曾经穿过的一双蒲草编成的草鞋,另一件是闯王做驿卒的时候吃剩下的半块已经风干的红薯。

云飞扬深深叹了口气。

云飞扬:哎,原指望闯王坐了天下,这两件宝贝能够卖出大价钱,这下可好,全砸在手里了。

蛋蛋:这是历史文物,没准儿再过一千年真的能很值钱呢。

云飞扬的婆娘是个母老虎,她抡圆了胳膊重重给了云大一个大耳瓜子:还不快扔掉,你想把它们当作传家宝不成?还有大明朝、大顺朝的旗帜、文书,全部烧掉。

蛋蛋号召大家冷静下来。

蛋蛋:我建议先等等再说,小道消息不可以全信,即便这件事情是真的,万一哪天哪位英雄站出来号召百姓驱除鞑虏,这些东西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蛋蛋说的话有些道理,云飞扬首先恢复了理智。但是,头脑一旦清醒了,原先面临的问题就又被摆在了桌面上。

怎样才能搞到一些钱,让银川驿重新运转起来呢?

看着大家束手无策的样子,沉思良久的蛋蛋终于下定决心,他一拍常七七的大腿。

蛋蛋:有了!

常七七:拜托,下次激动的时候拍你自己的大腿好不好?

蛋蛋:为今之计,只有“卖”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常七七吓得抓紧自己的衣服领子。

常七七:你想干嘛?想让我卖身挣钱吗?你太过分了。

蛋蛋他爹:蛋蛋,这就是你不对了,七七模样俊俏又是曾经的皇亲贵胄,你怎么忍心让她去青楼接客?

蛋蛋:谁说要卖身了?我的意思是卖艺。

云飞扬表示赞成:是个好办法,我来配合你,咱俩一起到市集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蛋蛋一脸惊喜:您练过硬功夫?

云飞扬:我一个庄稼汉子懂什么硬气功,只是每天在土地里刨食吃,抡大锤的力气还是有的。

蛋蛋:你的意思是……把大石头放在我的胸口上?

蛋蛋原本想的是,自己多年以来研读各种轻功秘法和武术绝学,不敢说蹿房越脊身轻如燕,至少蹬梯爬高的本领总会比一般人强些。

蛋蛋他爹像是看出蛋蛋的心思:你那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拿出来现眼了。

蛋蛋:难道,你们还能想出其它的办法吗?

他们确实想不出,而且,蛋蛋父子和常七七初来乍到,云飞扬觉得应该尽一下地主之宜,带领大家到集市上转一转。

银川驿的西边是银川河,过河不远就到了。

大明朝推行“茶马互市“,处于交通要道上的这个集市更是热闹非凡,来自西域、中原地区的商旅、过客数目众多,商号、油铺、茶馆、车马店一家连着一家。

常七七因为多年深锁在宫中,乍一见到百姓云集的场所,立刻兴奋地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了。

蛋蛋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划出一片准备卖艺的场地,刚想说几句招揽顾客的话,却发现云飞扬等人都被两个正在卖艺的少年吸引住了。

其中的男性少年光着膀子,身材瘦削,他拍着自己的肋骨大声吆喝着。

男性少年:瞧一瞧看一看啦,在下姓王名少年,今日与我妹妹逃荒来到贵宝地,承老少爷们抬举。我们是初学乍练,有经师不到、学艺不精的地方诸位多包涵,假如各位看我们练得还像那么回事,请您高抬贵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您找别人借钱也得捧个钱场……

围拢的人群哄堂大笑,纷纷询问:叫唤了半天,还没说你是练什么的呢,看你这副身子板儿,估计只能是练嘴皮子的吧。

王少年:让各位见笑了,在下弄的是技术,卖的是知识,我从小钻研山川地理,古往今来各个朝代的交通网络、城门关隘。驿道邮路、栈道索桥无不在我胸中,大家看我这肋骨,每一根肋条都代表着一个朝代的地理大全图,如果您想到哪里投亲访友、商务旅游,只要您说个地方,我立刻为您规划出一条最佳路线图。

人群中一个貌似来自南方的客商想考考他的本事,故意提出刁钻的问题。

南方客商:估计你们兄妹逃荒走了很多地方,所以,能把我朝地理说出来不算本事,我来问你,如果我现在是在秦朝,我想漫游全国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走,限你一口气说出来,中途磕巴一下我都不给你钱。

王少年:秦朝?没问题。秦朝京城在咸阳,如果您从咸阳出发,首先向西南走汉中、蜀郡、滇池、桂林,南海郡,然后向北依次是长沙郡、黔中郡、衡山郡、会籍郡、东海郡、济北郡,三川郡、邯郸郡、巨鹿郡、常山郡、广阳郡、右北平郡,到了东海边向西折返,经过渔阳郡、上谷郡、云中郡、雁门、太原、河东郡回到咸阳。

王少年的小嘴“叭叭叭”如同连珠箭一般,将沿路地名以一个漂亮的贯口儿活串联下来,听得人心里无比的畅快和舒服。

随着人群中的一声喝彩,云飞扬跳了出来。

云飞扬:这位小兄弟,最近我听说满族人打进了山海关,不占领我大明朝全境绝不会甘心,我想问你,如果他们要谋夺我大明江山应该会怎样走?

王少年:如果我是满人统帅,肯定会从京城顺天府并分两路,一路从山西渡过黄河,攻绥德、归德,由徐州、亳州,兵锋直指两淮,于扬州过长江,占领南京应天府,然后从杭州、绍兴、衢州、广信进福建,抚定全闽后攻广东潮州、惠州、广州;另一路从孟津渡过黄河,破洛阳、灵宝、潼关、西安继续南下,自遵义经七星关、占领昆明,出陇川、勐卯、班师昆明,至此,咱们大明朝就算彻底没了。

王少年自认为把两趟线路说得清清楚楚,正准备收钱呢,却不料集市上的客商来自于天南海北,一听自己的家乡亲人马上就要遭难,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快回家看看啊。

立刻,围拢的人群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蛋蛋父子、云飞扬和朱七七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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