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公寓内，陈设很是简陋，与这公寓搂的豪华极不相称。客厅四周上下都是一条一条木墙板，简简单单的复古明清家具，如文物一般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月，房内没有多余的电器，只有几盏白炽灯挂在木质天花板上，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屋内的藏书和酒。这藏书和酒占用了两面墙壁，书都是一些古书典籍，甚至还有书简羊皮，这酒却是年代越久越好。
这公寓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幽阙和重楼。
一个四方桌子上，笼子里关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大黑老鼠，这就是幽阙和重楼前日里在赌场抓到的鼠灵。今日就是鼠灵的审判之日。
幽阙表情庄重，把灯关掉，四周暗了起来。幽阙点起一只白蜡烛，重楼手持一把竹简立在一旁。幽阙起身从柜子里托出两件麻布质料的长袍，自己穿上一件，把另一件披在了重楼的肩上。
两人站在桌前，烛光照着笼子里瑟瑟发抖的鼠灵。
幽阙把双手掌心朝里贴在胸前，闭上眼睛沉思着，重楼手握竹简，也贴在胸前，开始低吟念叨：“混沌律令，罗天有道。大化有成，羲和普照。今有鼠灵为了一己之私，吞噬人的灵体，犯下不赦之罪，碧游法典恩令，将鼠灵削去灵籍，堕为凡兽，至此敕命。”
只见烛火炸开，烛火之上开出一道白光，幽阙打开笼子将鼠灵取出送入白光之中，那白光顿时合上消失了。
幽阙打开灯，脱去麻衣，对着重楼笑着说：“你宣判的样子倒有几分师伯的风采。”
说完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两个酒杯，那酒杯却是普通的高脚玻璃杯，幽阙喜欢这口。幽阙开了瓶红酒，满满的倒上两杯。
重楼也脱去麻衣，把书简放回书架上，接过幽阙递过来的酒杯，跟幽阙碰了一下杯说道：“这鼠灵今生今世，恐怕不能再恢复修行。”
幽阙说道：“它若是安心修行，不取捷径吞噬人的灵体，过个几百年也能达成妖的境界，实在是可惜了。”
重楼淡淡的说道：“这存在人世间的生灵，除了人之外，还有妖，怪，精，灵和凡兽五个级别。凡兽经过几世的轮回，转为普通世人，如若不开悟，倒也能安享一生。可偏偏有些世人，因缘巧合洞悉天机，不潜心修行胡作非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幽阙听出重楼的话另有所指，把酒杯放到桌上，生气的说：“我知道你想说雀灵，她开悟以后乐天知命，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重楼淡淡说道：“但愿如此，但是我们两个经历多少这种事情，有些生灵到达妖的境界尚且不能自满，她一个小小的雀灵，如何自持的了，师弟，我都是为了你好。”
幽阙把手抄进口袋里，不满的说道：“够了，我知道你对雀灵向来不满。但是她之所以开悟，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如若不是师父为了教导我，令她现了形，她现在也和普通人一样，享受这世间的美好。”
重楼走过去，拍了拍幽阙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她又不是犯下碧游戒律，我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看你紧张这个样子。”
幽阙低着头，靠着桌子说道：“雀灵开悟以后，自幼跟随我和师父，即使师父有心点化，她却一直不肯修行。如果放在其它精灵身上，怎么会这样安分守己。”
幽阙回忆起当年师父令雀灵现行，雀灵尚且年幼，痛苦挣扎，自己爱莫能助，只有站在一边默默流泪。这一直都是幽阙的心结。
重楼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幽阙师弟跟雀灵十几年生死相依，感情自然不是一般，岂能是自己这个相处不到半年的师兄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比的了的，但还是说道：“你要知道，她是开了悟的雀灵，怎么会甘心堕入凡胎，受轮回之苦”
幽阙对重楼说：“我相信雀灵能抵挡住任何诱惑，你答应我，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要总是给她脸色。”
重楼无奈的点点头：“好，好，希望她能安分守己，早日修成妖，不辜负了师弟你的期望，我答应你就是了。”
幽阙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端起酒杯跟重楼碰了一下说：“谢过师兄，希望师兄能说到做到。”
这时候咚咚咚，有人敲门。
重楼抬了抬下巴说：“喏，回来了。”说完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幽阙走过去开门，走廊门口站着一个少女，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可能由于外面雨太大的缘故，少女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
幽阙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屋内，少女顺手把门关上，小心翼翼的走到幽阙跟前，轻轻喊了一声：“少君使。”
幽阙没有说话，愠怒的看着少女。少女诚惶诚恐的看着幽阙，湿答答的长发半遮着秀美的脸庞，两个眼睛清澈透明，很是有灵气，称的上是人间少有的绝色。
“怎么回来这么晚，万一碰到了道士怎么办。”幽阙愠怒的问道。
这少女就是雀灵，也是和幽阙差不多的年纪，却是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稳重淡定，生的相貌清丽，平日里不苟言笑，对幽阙很是顺从。
雀灵站在那里，有点内疚的说道：“今天公司临时加了班，回来的时候下了雨，又没有打到车，所以就回来晚了，少君使不要生气。”
幽阙默默地看着少女，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怜惜，却没好声气的说：“说了多少次了，师父已经进入圣域，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长君使。”
自从师父进入结界之后，幽阙从少君使成为了长君使，但雀灵却还是不习惯，总是叫幽阙少君使。
雀灵领会的点了点头：“是，长君使。”
幽阙用半命令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方便，你就换个身份吧。”
“可是……可是。”雀灵结巴的说道。
幽阙说：“可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不遵守时间，会要了你的命。”
“可是我这个月已经换了好几个身份了，总是换来换去也会引起世人注意的。”雀灵小心翼翼的看着幽阙的脸色说。
幽阙走过来，双手扶着雀灵的肩膀温柔的说：“师父已经进入圣域，我们只能相依为命，你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留在人间还有什么趣味。”
雀灵望着幽阙，她感受到这真实的温柔，如果她只是一个世间普通的寻常女子，她此刻便会扑到幽阙的怀中，享受这无限的温柔。可是长君使进入圣域前曾对她说，如果幽阙有了人世间的情感，做了凡人的举动，他会自毁修行，堕入轮回。所以雀灵不敢有半点逾越，只是默默的看着幽阙点了点头。
幽阙撩了撩雀灵的湿答答的长发，怜惜的说：“去换一下衣服。”
雀灵脸上起了红晕，却更加逃避着幽阙，径直走进的自己的房间去了。雀灵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身体紧紧靠着房门，心怦怦跳了起来。
雀灵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有过父母。她最初的记忆是从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开始，不知有多少次在梦里，雀灵梦到自己被长君使变成一只小鸟，她还常常梦到幽阙年幼时为了子痛哭的大哭。她喜欢跟幽阙在一起，幽阙也呵护着她。但是她不敢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她怕毁了幽阙的修行。雀灵从来没有过修成妖的欲念，其实在她年幼的时候，长君使曾有心点化她。她问长君使，自己变成了精会变得怎么样，长君使说，会变的美丽，她很高兴。她又问长君使变成了怪会变得怎么样，长君使说，会生出羽毛变的丑陋不堪，她便不肯再接受点化，她怕幽阙看到自己变成怪的样子。所以，雀灵的修行一直在精和灵之间。
幽阙和重楼在人间都有自己的身份，雀灵也不例外，这身份是用来隐藏自己。幽阙和雀灵自幼跟随者师父修行，师父的隐藏身份是音乐老师，雀灵在开悟之后，原来在人间的身份已经划为失踪人口。
雀灵随着师父修行，这却是一个例外，因为碧游法典有律，不能乱杀无辜。当时雀灵年幼，放手便是令她消亡，所以师父收留了她，却不曾给她温暖。幽阙常常想，如果当年雀灵不开悟，现在也会享受着世间俗人的天伦之乐，哪会受这般孤独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