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
是个男人。
是个俊秀的男人。
虽穿着胥府下人的衣服,却难掩男子的秀气外貌,还有这男子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个下人,怎么看,他都应该是一个公子。
娇柔温雅的公子。
只是,撇开此男人的漂亮容貌,浮梦从未在胥府见过这个人,是新来府上的下人?
浮梦打量了他一圈又一圈,再好看也只是府中下人,而且胥府的书房是禁地,就连胥学昂的儿子夫人都不能来,更何况一个下人。她傲然的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男子无辜的看了浮梦一眼,又低下头看了托盘中已经翻洒的茶杯,再抬起头时,竟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奴……奴是新来胥府的……听大小姐吩咐,小小姐入书房已久,她让奴给小小姐送杯茶,再看看小小姐在书房里做什么,怎么一直没动静……”
哦,原来胥秋凤自己不敢来,派来一个替死鬼。
只是一个男人长成那样,还摆出这样的表情,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小还是他压根这么自称自己,‘奴’?是不是太娘了?
不过长得好看就是优势,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自称,在这个男子身上毫无违和感。
浮梦依旧冷冷的看着他,“胥府的书房是禁地,就连安东皇帝也留过一道旨意,谁人不得胥大人允许随意靠近,先斩后奏。”
“咣当”男子手中的托盘和茶杯一起落下,碎了一地,他跪在浮梦面前,哀怨得看着她,“小小姐饶命,奴,奴刚入府,大小姐叫奴来,奴不知有这样的规矩呀。”
说完,他伤心的低下头,一副“以为进了胥府这种大户人家活也不重工钱还不少是运气不想却是掉入龙潭虎穴竟然端茶去书房也会被砍头,冤枉啊冤枉”的模样。
浮梦当然没想过真要了这个清秀男子的性命,她这么严肃,一是提醒他记住胥府的书房不能随意来,二是想让他明白,那个大小姐十分阴损,若没必要,少在大小姐面前晃悠,免得下次再被安排做什么会伤及性命的事。
看他现在这模样,应该已经牢记这次的教训,浮梦稍软了口气,“好在你还未真正踏入书房,我还能饶你一命。这件事便到我这里为止,以后不可再犯。退下吧。”
男子给浮梦磕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还没走几步,突然回头对着浮梦柔柔一笑,“奴的名字叫墨离,多谢小小姐饶命之恩。”
说完,他步伐轻快的从浮梦面前跑开。
浮梦看着墨离跑开的背影,皱起眉来,总觉得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个人和做粗活的下人联系在一起。还有,他离开时的笑容是不是天真无邪到过分?怎么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该有的后怕?
浮梦耸耸肩,慢步离开书房,今天果然风和日丽,就连日日找茬的胥秋凤都没出现,果然一片祥和。
没想到这样的祥和竟然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胥秋凤偶尔还是回来找找浮梦茬,但和最初比起来已经好多了。
浮梦想,这也许和她马上就要入棂王府有关。
安东帝到底没有敷衍胥学昂,吉日终于是择到了,浮梦要入棂王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日子就在半月之后。
胥府中,真正喜欢胥诗如的人也许只有胥学昂一个,其他人对胥诗如和颜悦色也只是做给胥学昂看,知道胥诗如要入棂王府,多数人都格外消极。
她一个养女在府中占尽风光,若入了棂王府,以后便名正言顺的高他们几等,虽然最初去只是一个低等的侍妾,但安东帝都给出承诺,只要三皇子娶了正妃,会给她一个合适的名分。
替代每日必在浮梦回房之路上找茬的胥秋凤,那个墨离每日必定捧着茶在浮梦回房的路上等他。
那次之后,墨离再也没有靠近过书房,却一次不落的在浮梦的必经之路等她,每次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羞涩的地上茶,非要浮梦喝了才会低着头离开。
浮梦本不愿意接受这种不分敌友的示好,但某日看到墨离在被其他家丁欺负。从那些家丁的辱骂中,浮梦听出墨离的来历。
他本就是别家的下人,但因为长得过分娇柔,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体力活,那家人家决定把他给卖了,正好被上香回来的胥夫人看到,胥夫人看他模样可怜,便动了恻隐把他买回来,让管家随便给他安排点轻活。
之后,胥夫人好像忘记自己有过这么个举动,但府中下人却不满墨离工钱与大家拿得一样,活却轻松得很,暗地里都骂他是以小白脸的长相迷惑了夫人。
浮梦在暗中听了,不知为何却笑了,原以为胥府只有胥诗如一个不受待见的,现在终于又多了一个。
惺惺相惜,让她不再拒绝墨离一杯茶的好意,再说墨离也适合煮茶的工作,他泡出的茶味如甘霖,还带着一缕清幽淡雅,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
一晃到了胥诗如入棂王府的前三天,胥府内却和往日无二,丝毫看不出这府中有小姐要入王府的欣喜。
也是,胥诗如无名无份的入棂王府,对于胥府来说也不是嫁女儿,只是到了那个所谓的吉日,会有一顶轿子把胥诗如接到棂王府。
若要对外说起,这终究不算一件光彩的事。
利用这段时间,浮梦在胥学昂的书房内,几乎把所有的案宗都当话本看了一遍,对安东立国后的大小案件都了解了一番。
这日,浮梦熟门熟路在胥学昂的书房内消磨掉半日,然后把翻过的卷宗都归回原位,再三确认绝对会和来时一模一样后,才离开书房。
回自己房间的必经之路上,墨离依旧默默的等在那里,他手捧托盘,托盘中的茶杯粗看与往日无二,但细看,便发现这茶杯在烧制时在许多细节上都做了特别处理,杯身内还似有若无的团,细看能看出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莲。
一段日子的相处,墨离褪去了往日的娇羞状,悠然的笑道:“诗如小姐三日后便要出嫁,我只是一个普通家丁,没有什么好送给小姐,这茶杯是我自己烧制。在我心中,诗如小姐就如同这杯上雪莲,圣洁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