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曾经轰动一时的陇西匪案,听到不少前朝臣子的名讳也没有听到前朝太子的声音,看来怡夏灭亡时,那个才十几岁的少年太子终究还是未能逃过一劫。
马车依旧在前行,每一刻都离皇宫更近几分,离皇宫每近一分,司空棂的危险就更多了一层。
卫延年是个好官更是个好人,浮梦看惯世态炎凉却从不少悲悯之心,可她现在的决定是要杀了这个好人。
这世界是有因果循环的,她用魂魄形态寄宿人体活了近百年,每一次都只是为了能继续活下去,她自诩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但她今日若下了手,她便踏了一步不能回头的路。
那又如何,她本就是忘川河凝结出来的魂魄,根本没有来世,更没有因果循环,更无法体会什么叫报应不爽。
浮梦伸出手,重重的掐住了卫延年的脖颈。
马车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守卫,包括卫延年,五识被干扰,总是他已在死亡边缘,他也无法感觉到因为窒息而带来的痛苦,不过就算无法感觉也改变不了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的事实。
卫延年的脸色慢慢由苍白变得微微泛青。
浮梦在这一刻竟然又产生了犹豫,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她闭上眼睛,手间又是一用力,卫延年的头终于无力的耷拉下来,没有了任何气息。
“对不起……”浮梦收回手,痛苦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卫延年,“只是卫大人,你也能体会想保护一个人的心情吧?就像怡夏灭国时,你保护太子,若有人对太子不利,慈悲半生的你也会选择除去伤害太子的人,对不对?”
浮梦离开的马车,回到北陵冥的身边。
北陵冥手中五弦琵琶琴头上的聚魂灯微微一闪,一个光点被收入其中,浮梦知道,那是卫延年的魂魄。
“啧啧啧——”北陵冥的微红长发随着夜晚的风轻轻拂动,他看浮梦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玩味,还有几分浮梦无法品味的神情,“何必有罪恶感,死去的不过是他的这个身份,这具躯壳。他活到这年纪本就离死不远,况且作为前朝余孽被送入安东的皇宫,你觉得他还能活着离开吗?不如,你在他过奈何桥时引导一下,指不定他会有一个享福的来世,也好弥补你无端产生的罪恶感。”
浮梦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夜风轻拂,她的长发也随着风轻轻飘荡,缕了缕被风吹乱的黑发,“北陵灵尊,就因为凡人有永世轮回,他有无尽的下一世,所以这一世就不重要吗?”
浮梦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叹气的确是因为她心中有无法言语的沉闷,却也还是显得有几分矫情。
“这一世的人生和记忆,只此一次,在他生命凋谢,躯壳也逐渐腐朽之后,他的魂魄走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被评论此生功过后得以转世。或许来世富贵荣华,美妻爱妾,甚至可能睥睨天下权倾一世,可纵使魂魄还是同一个,他都不再是这一世的他。”
北陵冥一怔,不知为何,浮梦的这番话竟给他的心中带来无比的震撼。
是,他或者说他们,从不在乎凡人的生命,反正他们有永远的下一世,可是下一世永远不记得这一世,不是吗?
就像……
北陵冥回了神,自己想到哪里去了,那件事应该从不该再出现在记忆中,这是他们几个灵尊之间的协定和秘密,那件事,永世不提。
两辆黑色的马车终于驶进皇宫中,往日这个时辰宫门虽然早就下钥,而今日马车一到,宫门就被打开,随后便是大批宫内侍卫围上。
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二皇子司空桤和一品丞相霍辛。
随后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第二辆马车上,离那马车最近的是安东帝身边的张公公。
张公公在安东帝还未称帝时就跟随左右,也算走南闯北,战场厮杀时他也此后在侧,前朝大官他也认识不少,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先来认一认司空桤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辆马车的帷裳被掀开,几个守卫中间有一个端坐的老者,借着宫灯的亮光,张公公将端坐老者的脸庞看得清晰。
张公公皮笑肉不笑,“卫大人,好久不见——”
声音响亮,带着胜利者固有的傲然。可马车中的老者并没有反应。
张公公察觉出一丝异样,一个眼神,便有大批宫内侍卫护在身前。
这时,马车内的一个守卫像刚刚睡醒一般的回过神来,他有些讶异的看着马车外,看到张公公也远远的看到正看着他们马车里的二皇子与霍丞相,心中一惊,急忙去看自己身边的被压制的囚犯。
还好,还在……
可是好像有点不对劲,守卫也不知怎么的,伸手去探卫延年的气息,随后身子一软瘫倒到马车中。
“他……他,他怎么……死,死了?”
今夜安东的皇宫,注定无眠。
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此刻的情况——二皇子秘密押送至皇宫的前朝余孽,到达皇宫后竟然只是一具端坐的尸体,且他身边的守卫个个表情茫然。
知道这一情况后,二皇子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张公公,随后也顾不得皇子的行为规矩,径直冲到马车边,看向里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卫延年被押送上马车的时候,是他亲眼看着的,那时候他还好好的,他为保险起见,都偷偷让自己信得过的大夫把过卫延年的脉搏,他身体康健,没有服毒,身上更不可能藏毒,甚至马车上的三个守卫都是他司空桤的人。
可以说卫延年完完全全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而霍辛也完全放权给他,如果霍辛在护送卫延年的事上插手一点点,他都会怀疑霍辛动了手脚,可如今在这样的严密护卫下,切完完全全在他自己的监控下,人死了。
司空桤明明身为皇子,此刻却有点不敢将目光投向霍辛。
霍辛静静的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过一下,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了笑意,却依旧宁静儒雅,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