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的双手在胸口紧紧的握成拳,鼓起所有的勇气,认真的说道:“我不想无知的存在这个世间,求灵尊告知我,或者……就由我魂飞魄散。”
东陵邪继续沉默,良久他起身,古琴消失在虚空中,他背对房内的浮梦,目光看向回廊之外。
“浮梦,你过来。”
浮梦的心已经百年未跳,但是东陵邪的召唤却让浮梦心猛然一惊,毕竟她在用自己做一场豪赌,若东陵邪依旧不愿告诉她,是不是也以为他能接受她的灰飞烟灭?
浮梦从床榻上起身,她这个鬼魂从来都不是那么轻盈,而现在却因为虚弱倒显出了飘飘然的模样。
走到门外的回廊上,东陵邪的背影近在眼前,浮梦仰望东陵邪太久,百年与她相处最多的就是东陵邪,她曾以为东陵邪成了她的唯一,可现在每每看到东陵邪想到的却全是司空棂。
浮梦的心又忍不住一疼,如今逐梦令的骗局都被解开,只怕她再也没有机会和司空棂在一起,或许幸运的话,她还能见到司空棂的魂魄来到地府,看着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魂魄转世轮回,或许也是另一种相守。
东陵邪感觉到浮梦在他身后发愣,又道:“到我的身边来。”
聚魂灵尊个个都自视甚高,每一个的自称都不相同,却都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而此刻,东陵邪用了最普通的‘我’,而没有自称‘本灵尊’。
浮梦几乎是挪动着去到东陵邪身边,虽然站在灵尊的身边并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的感觉份外奇妙。
来到东陵邪侧面,浮梦难得看到他用如此慵懒的姿态依靠在靠椅上,他目视远方,那眼神尽是迷离,浮梦看得有些沉醉。
这靠椅在凡间有一个很雅致的名称,叫美人靠。
往日,靠在这种靠椅上的人无数,可浮梦从未真见过什么真正的美人。而此刻,东陵邪虽是男子却是真正的美人,难怪和灵尊有着相同容貌的司空棂能成为安东第一人。
皮囊这东西,其实还真挺重要。
浮梦磨蹭了半天,终于与东陵邪并肩而立,东陵邪似笑非笑,用目光示意前方,问道:“浮梦,你可知,我们的前面是什么?”
浮梦顺着东陵邪的目光看了过去,他所指的方向好像有一条河,一条不见边际,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大河,如此宽广辽阔,该是海了吧。
更神奇的是,这河看似就在眼前,但又感觉离他们的所在非常遥远,地府到底不是凡间,光怪陆离,亦真亦幻,这里虽被凡人妖魔化,但依旧无法改变地府也是仙境的事实。
最后浮梦摇了摇头,从没有听说过地府中有这样的海。
东陵邪邪魅轻笑,“这是忘川河。”
浮梦一怔,忘川河不是就在奈何桥下,什么时候跑到这地儿来了,还变得那么宽广,难道涨潮了?
东陵邪又是一声轻笑,道:“奈何桥下的河流的确也是忘川河,但只是一条极小的支流。浮梦,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忘川河。”
浮梦承认自己很震惊,但这条河和她有什么关系?
东陵邪凝望着忘川河,“地府掌管所有生死轮回,凡人占了绝大多数,但也包括一些受到天罚,将由神降为人的神仙。一座奈何桥,一碗孟婆汤根本无法消除他们的记忆,所以他们会被投进忘川河,在那里,他们会彻底的忘记一切,进入轮回后与一般人无二。真正的忘川河是地府的禁地,就算看守的鬼官也只能看守而不能入内,唯一能够接近忘川河的只有阎王以及三个聚魂灵尊。无论是人是神或是妖魔,被投入过忘川河的,他们的曾经就会一片空白,即使生死薄上的记录也会随之消逝。”
听到此处,浮梦的心绪莫名的紧张起来,明明灵尊只是淡淡道来,且这也不是灵尊第一次告知她地府中事,可她就是觉得灵尊这番话之后,会有令她难以接受的话被说出。
明明很想知道,明明说过无论怎样都想面对,但她的心中却还是冒出了一个念头,逃走。
浮梦想要逃走,她在害怕着,害怕即将从东陵邪口中说出的话。
如此强烈的念头,而东陵邪就在她的身侧,自然感受的真切。她明明还不知道,内心深处却已经开始害怕,她的潜意识都已经开始自卫,让她远离事情的真相。
其实不告诉她,才是正确的,对不对?
向来果决的东陵邪,原本已经决定开口,此刻竟有了犹豫。他可以不说,他不说,浮梦永远不会知道,就算她现在未知迷茫,总好过肝肠寸断。
浮梦的内心似乎也在做着强烈的挣扎,本就虚弱的她,根本经不起。
东陵邪已经默默的伸手,古琴被他招出,只要他轻轻奏上一曲,便可以让浮梦的魂魄进入安眠,免于此刻内心的折磨。
突然,浮梦伸手抓住了东陵邪的手腕,阻止他要去拨弄琴弦的动作。
能清晰的感觉到,浮梦的动作使出了全力,而虚弱的她根本用不出这样的力道,她已经很难支撑自己的身体,但碍于身份又不敢依靠在他的身上,只有拼命的支撑自己。
“灵尊,我说过,无论怎样都愿意面对……”浮梦艰难的说着,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东陵邪的手腕,几乎把整个自己都依托在手上,“求灵尊成全。”
东陵邪犹豫了片刻,最终收起了古琴,道:“没错。浮梦,你曾被投入过忘川河中。”
得到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却依旧那么难以接受。
支撑浮梦的侥幸希望在此刻破灭,她终于因为不堪心中重压而再度昏厥过去。
果然,东陵邪房间里的床就是为浮梦量身准备的,她又被安置在了那张床上。
浮梦昏厥后,西陵渊就出现了,他眉头深锁,犹豫了半饷才问东陵邪,“隐瞒百年不易,现在真的要让她知道?”
东陵邪走出房间,就打开的门外招出他的古琴,轻轻拨弄了琴弦,“事到如今,她总是要追究到底的,就告诉她一半,她应当能承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