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舒和尘方吃完午饭,回到住处匆匆收拾了行李,便来告别霍九刀。霍九刀命人托出两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面都装着十锭五十两的银子。霍九刀道:“晋兄弟,尘方大师,此去帝都还有一段时日,老夫送上白银一千两,作为两位路上的盘缠,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晋文舒忙道:“寨主太客气了,我们两人在山上盘桓数日,多有打扰,如今反要寨主破费,请恕我等不能收下。”霍九刀笑道:“你们在山上帮了老夫大忙,这么点银子算得了什么?你们若是不收下,那便是看不起老夫了。”
晋文舒见霍九刀的盛情难却,只得道:“既然寨主这么客气,这样,我和尘方收下其中的二百两,这二百两银子已足够我们在路上花销,另外的八百两还请寨主收回。”
霍九刀执意不肯,定是要将一千两银子悉数送给晋文舒两人,推让了半天,霍绮云笑道:“爹,他们不是爱财之人,既然他们只要其中的两百两,那就依他们吧,不然对两位来说这些银子带在身上还是负担。”霍九刀哈哈笑道:“还是老夫的宝贝女儿了解你们,那好吧,就依你们。”说完命人将余下的八百两银子收了起来。
霍九刀道:“晋兄弟、尘方大师,老夫还有两份薄礼要送给你们。”说着拍了拍手,两个小喽啰拉了两匹骏马出来。晋文舒见这两匹马四肢修长,体态优美,比之寻常马匹要高出许多,看来竟是两匹极为难得的好马。
霍九刀笑道:“老夫相马无数,但要论见过的最好的马,还就数这两匹。老夫的这两匹马虽不是汗血宝马,但也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好马,乃是去年本山寨召开三省十八寨联盟大会之时一个经商的朋友送的。老夫没有其它好东西送两位,便将它们送给两位如何?”
晋文舒见这两份礼太过厚重,忙道:“这两匹马是寨主的心爱之物,在下两人岂能夺人所好?况且寨主先前已送了不少银子给我们,我们岂能再接受寨主的厚礼?”
霍九刀笑道:“两百两银子算得什么,不过是作为两位路上的盘缠。既然两位不爱财,老夫便送上两匹马儿,所谓宝剑赠英雄,宝马又何尝不是要赠英雄。老夫敬重两位,这两匹马儿送给你们老夫是心甘情愿。况且此去汴京还有一段路程,我看两位之前骑来的马虽然也还不错,但终究只是普通的马儿,怎能和老夫的这两匹马儿相比?两位不必再推让,否则便是不给老夫面子。”
晋文舒见霍九刀盛情难却,只得道:“既然寨主如此看得起我们,尘方,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也不要辜负了寨主的一番厚意。”尘方双掌合十道:“如此多谢寨主和大小姐了。”
霍九刀笑道:“云儿,可还有什么话想对晋兄弟说的?”霍绮云双颊绯红,羞得不得了。霍九刀见了宝贝女儿这副神情,只是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晋文舒见霍绮云先前很凶,让人无法靠近,便是祁老四等人见了她也像是见了母老虎,对她又敬又怕,又见她先前性格开朗,落落大方,但此刻却娇羞无限,平日里欺霜赛雪的脸蛋又增添了几分红润,真是艳若桃花,心中不由得叹道:“倒不曾注意到她竟也如此迷人。”
霍绮云红着脸道:“爹,女儿送晋公子他们到山下。”霍九刀点了点头,转身对晋文舒两人道:“此次相聚日短,期待下次再见,两位慢走。”晋文舒两人齐声道:“寨主保重!晚辈告辞。”说完三人牵马往山下而去。
霍绮云平日里的话不少,今日却一改昔日落落大方的形象,只是静静地跟着晋文舒两人,并不多言。晋文舒察觉霍绮云变化,心中暗自道:“这霍大小姐怎么变了,难不成她竟对我有了好感?”想到此处,不禁斜眼朝霍绮云看去,见她紧咬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模样甚是可爱。尘方生性寡言少语,只是牵着马儿走路。
到了山下,晋文舒道:“大小姐,就到这儿吧,你也无须再送了。”霍绮云叹道:“也不知要到何时,咱们才能够再见,以后你们还会来我们山寨么?”晋文舒微笑道:“他日有缘,咱们自然能够再见,大小姐也无须伤怀。”
霍绮云红着脸低声道:“我只是问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也没有伤怀啊。”只是她声细如蚊,晋文舒并未听见她说的话。霍绮云终究只是个大姑娘,虽然先前大大咧咧,对晋文舒等人吆来喝去,但自从爱慕上对方之后,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仍是免不了变成一个寻常大姑娘那般的娇羞模样。
尘方虽是出家之人,但男女之间的事他也略懂一些,见了霍绮云的神情,只是微微笑了一笑,道:“晋施主,你们慢聊,小僧在前方等你。”说完骑马往前方走了一段路程,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看不见晋文舒和霍绮云的身影,这才停了下来。
晋文舒平日里聪明机灵,但他毫无情场经验,此时见霍绮云如此情状,已知她对自己深有好感,却不知该当如何应对,居然也开始局促不安起来,这对向来逍遥自在的他来说当然是前所未有的。
晋文舒寻思了半天,方才道:“大小姐,令尊和令兄此番闹得不和,你回到山寨后要多劝劝他们,他们毕竟是多年的父子,能和好如初最好。”霍绮云点了点头,道:“我会的,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劝劝他们的。”
晋文舒也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抱拳道:“大小姐,那么咱们就此别过。”霍绮云“嗯”了一声,眼看晋文舒就要上马,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她性格要强,自然不愿在晋文舒面前流泪,当下转过身子,道:“下次再见,我不希望你再叫我大小姐,也不想你再称呼我为霍姑娘,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
晋文舒一怔,道:“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霍绮云依旧背对着身子,不敢正视晋文舒,道:“我希望你……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晋文舒一怔,缓缓地道:“我知道了,绮云。”霍绮云听他称呼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颤,终于笑着回过身来,晋文舒见她笑靥如花,心中反而更加难受,心想对方有情于自己,而自己却只将她视作普通朋友,只怕就要辜负了这如花女郎的一番情意。
晋文舒向霍绮云一揖,随即翻身上马,马鞭一挥,纵马向尘方离去的方向赶去,霍绮云看着晋文舒远去的身影,眼中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尘方见晋文舒赶上,笑道:“自古多情伤离别,晋施主,终于还是跟霍姑娘分开了啊。”晋文舒笑道:“尘方,你说笑了,霍大小姐只不过又跟我随便多聊了几句。”尘方笑道:“不知晋施主有没有察觉到了霍大小姐的心思?”
晋文舒身子一震,知道尘方所指,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笑道:“不知你所指的是何事?”尘方哈哈一笑,道:“施主真不知其实霍大小姐早已对你情根深种了吗?”
晋文舒笑道:“霍大小姐美若天仙,我却是粗鄙不堪,她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尘方道:“施主你又何必自谦?况且男女之间的事本就甚是微妙,以后只怕那霍大小姐要对你魂牵梦萦、茶饭不思了。”晋文舒道:“可是我只不过把霍大小姐当作一个普通的朋友,对她并无其它意思。”尘方叹道:“如若这般,只怕有人要从此饱受情苦折磨了。”
晋文舒听尘方这么说,一时也不知如何以对,心想如果霍绮云真的那么痴情于自己,而自己对她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以后便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晋文舒两人骑上霍九刀赠送的宝马,脚力自非先前可比。两人易了容貌,不再担心擎天教中的人,便放心大胆地在官道上纵马驰骋。第二天中午,两人连日骑行,已是人困马乏,见路边有一处茶摊,便准备坐下来喝几杯茶,歇息歇息。
晋文舒两人坐定,方才发现茶摊里坐的尽是一些武林中人,其中两伙人尤为显眼,一伙人穿的都是白衣,而另一伙人穿的都是绿衣。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走到那伙穿绿衣的人面前,朝着众人拜了一拜,道:“敢问几位可是河间派的弟子?”那些身穿绿衣的人见他道出众人身份,连忙纷纷起身,回了一礼,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道:“我等都是河间派的弟子,不知兄台是哪一个门派的弟子?”那白衣男子道:“我等乃是陕西天风派的弟子,在下徐庆,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名绿衣男子听了徐庆的姓名,忙拱手道:“原来阁下便是天风派的大弟子徐庆徐大哥,失敬失敬,在下李明达,这几位是我的师弟。几位也是去武夷山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徐庆道:“正是,擎天教弟子残害武林正道,祸害百姓,早已是恶贯满盈,罪不容诛。我听说啊,就在二十多天前,擎天教副教主独孤清率领教众去浙江阿育王寺抢夺佛祖舍利,阿育王寺因拒不交出舍利而被他们率众围攻,结果死伤无数,连方丈广德禅师也被他们杀害了。”
尘方听到徐庆说广德禅师和众多同门遇害,全身如受雷电轰击,手中茶杯再也端拿不住,从手中掉落下来,摔得粉碎。徐庆等人见尘方如此神情,连忙问道:“这位兄弟,你怎么了?”尘方颤声道:“这位大哥,你适才说广德禅师和阿育王寺的众位高僧已经遇害,这是……是真的吗?”徐庆道:“在下也不是亲眼所见,都是从别人处听来。不过在下听好多人说过,好像阿育王寺如今已经成为一座空寺,里面已经没有僧人入住了。”
尘方听说寺中同门遇害,心中悲痛万分,忍不住便要哭将出来。徐庆等人见尘方神情悲痛如斯,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他与阿育王寺有何关系。徐庆问道:“这位兄弟,不知你可是认识阿育王寺里面的高僧?”
尘方见徐庆等人惊讶地看着自己,强抑心中悲痛,勉强道:“不错,在下和阿育王寺的一个高僧有过数面之缘,没想到他们竟遭了擎天教恶贼的毒手。”徐庆叹道:“是啊,擎天教上下太过嚣张,简直是无恶不作,这一次我们前往武夷山,便是要商量出一个办法来制裁擎天教。”
李明达道:“听说擎天教最近又灭了十余个较小的门派,武林正道再也难以容忍他们这般恣意妄为,因此多个门派的掌门写信给武夷山的紫贤真人,请求他为武林正道主持公道。”
徐庆道:“正是,擎天教在武林中日益壮大,如今已经足以和嵩山少林、武夷山冲佑观两大门派分庭抗礼,听说那擎天教教主陆剑成更是武功独步天下,不在云山禅师和紫贤真人之下。要说如今武林中能够对付擎天教的门派,除了少林便只有冲佑观,只是少林寺虽为武林第一大派,却向来很少介入武林争斗中,此次便只有恳求紫贤真人出手除恶了。”
尘方坐回原处,想到寺中同门被害,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晋文舒低声劝道:“尘方,你切莫太过伤心,如今也只是别人盛传阿育王寺的高僧们受害,却并无确切消息。如果擎天教真的已经杀害了贵寺上下,相信武林正道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赶到嵩山,将舍利顺利交到云山禅师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