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落日。
天地交界处,一人一马,绝尘而来。马蹄卷起的扬沙,形成了一副绝美的背景。黑马,红衣,黄沙。马上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宛如黑夜中的星星。端的是一个俊朗的少年郎。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袭红衣好似天边的落日。纵使一身风尘,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那种鲜活,爽朗的气息。然,这样的少年郎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大漠中的,反而更像是帝都里那种游戏人生的富家子弟。
少年在大漠里的一家酒肆勒马停下,扬声喊道:“店家,拿酒来。”虽然语气有些粗俗,但少年唇红齿白,怎么看都是一股的利落劲。不像是久混于江湖中的人,纵使少年举手投足尽量模仿老成,但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至少在他的眼里便是如此。
“来了。”一声浑浊苍老的应答,仿佛胸腔里有个破旧的风箱,让人感到一阵烦闷却莫名的有一丝威严感。破旧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布满风霜的面孔。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犹如虬扎的树根一般盘布在脸上。看到这张脸,少年倒吸了一口气,只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额一直划到了右耳处,生生将这张脸割成了两半——说不出的狰狞与令人作呕的恐惧感。然而,少年马上恢复了镇定,道“有什么好酒给小爷拿上来。”“小店鄙陋,只有些薄酒,还望客官笑纳。”说着老人就端出了一坛酒,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这时,少年才发现老人的右腿严重的曲折着,似乎是被外力强行扭断的。大漠里的小酒馆,面目狰狞的跛腿老人,似乎将要讲述一场掩盖在风沙之下的往事。
酒上桌后,少年用碗猛地喝了一大口,年纪轻轻倒是一副老练江湖人的做派——如果没有被酒呛到的话。“咳咳咳咳”老人看着少年呛红了脸,苍老的脸上浮现了慈爱的笑容。少年被老人看的有些羞涩,呛红的脸皮更红了。见他如此,不禁让人感叹,好好的少年应是在家里和友人饮酒作乐的,何苦来这偏远荒凉之地?见老人一直看他,少年瞪了他一眼,狠狠道:“看什么看。”老人并不生气,反而笑吟吟道:”看公子你气度不凡,理应是富家子弟,只不知为何会来这荒凉之地?“少年不屑道:”帝都里的富家子都是些走鸡斗狗的只知玩乐人,我是要做英雄的人,岂能与他们一路?“”哦,英雄?“老人笑了笑,目光如同是慈祥的长辈看着任性的小辈一般,“不知你想做的英雄是怎样的?”“就像是江楚歌那样的英雄。”少年骄傲的说道,眼里有着热切的崇拜之情。听到“江楚歌”的名字,老人明显一怔,唇边有些苦涩的笑道:”原来三十年后还有人记得他是个英雄。那么他九泉之下应该会很欣慰吧。”“虽然江湖上又出现了很多英雄,但是他是我心里唯一的英雄。”许是大漠的夜晚过于孤寂,抑或是少年的酒劲上来,他索性打开了话匣,与老人聊开了来。“我叫任飞扬,也算是帝都的贵公子。可是我的那些帝都朋友一个个只知道酒楼买醉,走马斗狗。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而我心里却一直有个英雄梦。从小就听人讲江楚歌的事,他就是我心里唯一的英雄。我不想要帝都那种安逸颓废的生活,我渴望的是那种一人一马,仗剑走江湖的日子。平日里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与之结成刎颈之交,一起在上江湖闯荡,岂不快哉?”少年说到兴奋处,眼眸中放出明亮的光,脸颊也因为激动变得更加嫣红。老人微微摇头,问道:“何为‘刎颈之交’?”“大好头颅拱手相送,这便是‘刎颈之交’“。少年说的干脆,语气里有属于年轻人的热血与理想。老人看着他激动地脸,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少年喝了口酒接着道:“老伯,看你在这里开酒肆也有些年头了,你一定听过三十年前江楚歌独自一人剿灭整个漠鹰帮的事吧。”“当然,”老人叹了口气,接着说“当年那一战真是惨烈啊,漠鹰帮一百多人尽数被灭,鲜血染遍了整个大漠,似乎连天边的落日都被染红了。江楚歌的一身白衣尽是鲜血,有敌人的亦有自己的……”老人说的有些感慨,似乎当年的一战对他影响很深。“而江大侠也在那一战中力竭而死。”少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老人听到他的话,眼神黯了黯,有些自嘲道:“是啊,在你们的传奇中,他便是死在了那一战中的。”忽然,老人话锋一转问道:“如今江南的江家可还兴盛?”少年似是奇怪老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江家的大公子江楚歌战死后,二公子继承家业,许是出了江楚歌这样的英雄,江家的声望一直很高。对了,您当年是否见过他?您可知他在成为英雄之前是个怎样的人?“老人似乎没有听到的问题,在少年一再追问下才说道:”你竟然不知道他原本是怎样的人?“老人有些讶异。少年的脸红了红,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道:”嗯,我对他的了解只是三十年前大漠的一战,至于之前的事,没有人跟我讲过。“”原来江楚歌在人们心中的留下的只有他三十年前的那一战,看来不管是怎样的天纵奇才,时过境迁以后,人们果然记住的只有英雄。而江家的地位也因为他的牺牲才保存至今。呵,倒也不枉他死在大漠了.“老人唇边勾起一弧讽刺的笑意。“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少年问道。“他啊,比起你口中的英雄,倒更像是游戏人间的公子哥……”老人的目光变得悠远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