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摇,烈日直照,树影斑驳。
已然到了午饭时间,陈家庄的村民却无一人回家生火煮饭,男女老幼足有三五百人之多,聚集在庄门外的空地上,都伸长了脖子望着前方。
前方,是一颗万年古桑,高约三丈,粗约数人合抱,树冠如同华盖,遮盖了方圆百丈的范围。
古桑虽然枝繁叶茂,但是由于生长的年代太过于久远,树干早已中空,从中间裂开一条大缝,足可以让两头肥猪并排穿过。
在古桑的缝隙处,堆着一大堆儿干柴,干柴之上吊着一人。
看此人是个男孩儿,大约十五六岁年纪,麻衣草履,长发凌乱,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容,他脑袋低垂,显然昏迷多时。
在男孩儿面前站着一个锦袍老者,皓首赛雪,须白如棉。
老者拉着一张脸,目光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死死的盯着面前被吊着的男孩儿。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者白须一抖,大喝一声:“点火!”
哗!
村民闻言,顿时骚乱了起来。
有一老妇从人群中抬起了头,砸吧了几下没有牙齿的嘴巴,犹豫了片刻,大声道:“族长,徐林这娃儿罪不至死啊!求老族长法外开恩,饶他一命!”
“是啊!是啊!徐林年幼,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实不该处以火刑。”人群中又有几个人附和道。
锦袍老者听到这话,没有回头,一张老脸瞬间拉成了驴脸,双眉也凝成了一个疙瘩。
“非也!”
人群中一枯瘦老者大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徐林这厮从小顽劣至极,到处惹是生非,这还有情可原,但是他实不该射下了黄标的眼睛啊!
你们可知,这黄标乃是黑风寨大寨主黄霸的独子,如今要是不执以火邢,待那黄霸前来,怕是我们陈家村要遭受灭门之祸啊!”
“黄霸!”
听到这个名字,数百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都孽呆呆的再也不敢出声。
锦袍老者闻言,身躯一抖,转过脸来,朝着人群大喝一声:“谁过来,点火烧死这小子!”
半晌,无一人回答。
老者脸显怒色,指着人群中一人,道:“小三子,你过来!”
“哎!”
一人迟楞了半晌,这才应了一声,不情愿的走出了人群。
只见此人也是个少年,年纪与徐林相仿,只不过身材胖大,身高比之周围的大人还高过一头。
让人感觉奇特的是这小三子的身高与体宽几乎对等,好像一块儿方砖一般,看起来颇为滑稽。
“去点火烧死这小子!”
老者亲自点燃了一支用桐油浸泡过的火把,递给在了小三子的面前。
小三子搓了搓胖手,小双小眼睛闪烁不定,懦弱的说道:“老..老...老族长,俺...俺怕!”
“怕个鸟!一把火下去,连渣都不会留下!别磨蹭!否则,我断了你家的烟火!”老者怒道。
小三子闻言,胖大的身躯打了个寒战,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应道:“好...好...好吧。”
向前走了几步,小三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道:“老..老...老族长,这古..古桑...是神树,我...我...我怕烧了它,老...老天爷怪罪!”
老者老眼一瞪道:“此古桑乃是铁树,风雨不侵,火烧不倒,你担心个鸟!再说,这颗树下不止烧死了一个人,你见什么时候烧着了这棵树?”
“哎!”
小三子跺着脚步,蹭到了徐林的面前,念念叨叨:“徐林哥,我要点火了!你可不要怪我啊!我也是良心丧于困地,要是我不这么做,以后可没有活路了,希望你死了之后,不要来找我,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快!别磨蹭!”威严的老者声音催促道。
“好!”
小三子似乎下定了决心,眼睛一闭,胖手一伸,就要点火。
“住手!休伤我儿!”
正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子大喝声在人群后面炸响,如同平地起了炸雷一般。
“妈呀!吓…吓死个人!”
正在聚精会神的小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了一大跳。
他浑身一颤,肥手一抖,将手中的火把扔出老远。
本已燃烧旺盛的火把,和空气摩擦,更是火焰大起,不偏不倚,正打在老族长的脸上。
“呼”的一声。
火把掉落在地上,但一瞬间点燃了老族长雪白的胡子和长眉。
“啊!啊!贼兽也!”
老族长被吓的一蹦老高,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怪叫,急忙伸出枯瘦的手,拍打着着了火的脸,试图将火焰扑灭。
须眉本是易燃物,并且沾了火把上的桐油,岂是那么好扑灭的?
老族长不打还好,这一打,反而将火扇的更大。
“呀!呀!”
小三子见闯了祸,嘴里呀呀两声,一拍脑门,飞奔了过去,动作之快,如同猎豹,眨眼间便到了老者的面前。
“啪啪!”
耳轮中只听得数声震天大响。
“终....终于...打灭了!”
小三子撤回了抽打族长的胖手,喃喃自语着。
“嗷!嗷!嗷…”
老者被这巴掌扇的痛呼连连,一张老脸像吹了气的皮球似得,瞬间肿了起来。
“噗!”
他老嘴一张,吐出一颗带着血沫子的牙齿来。
“啊!啊!我的牙啊!混账东西!你是故意的吧?我啃死你!”
老者彻底的怒了,也不顾身份和地位,跳将起来,狠狠的抽了小三子两个嘴巴。
“族...族...族长!我...我不是..不..”
小三子满脸委屈的结巴着,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族长的暴喝声打断了。
“族...族...族你马的头!你...你...你给我闭嘴!听你说话真...真特么的费...费劲!”
好像这结巴会传染一样,老族长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舌头在嘴里打不过弯儿来。
最后,他一发狠,将舌头伸了出来,用枯瘦的手指狠狠的捋了两下,这才恢复正常。
旁边的人看着这个场景,想笑,但不敢,只能强忍着,憋的喉管发痛。
“族长,我儿子究竟犯了什么王法?你们要烧死他?”
不知何时,一粗布衣裙的女子,站在了老者的面前,大声的质问道。
此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年纪,雪肌玉骨,身材窈窕,容颜秀丽不可方物。
加之岁月的洗礼,更是多出了一份成熟和稳重,让人看了砰然心动!
老者看了女子一眼,冷声道:“哼!你儿子做的什么好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美丽女子闻言,神色一凛,道:“我儿只身力敌强贼,何错之有?族长!你告诉小女子,这究竟是何道理!”
老者不耐烦的说道:“那黑风寨的少寨主是那么好相与的?如今却被这孽子一箭射瞎了右眼,要不是那些强人顾及少寨主的伤势,怕是我们陈家庄早已成为一片血海了?
今天若是不将这个孽子处死,难道等那些盗匪下了山,暴怒之下杀光我们所有的人吗?”
女子闻言,秀美一挑,据理力争道:“族长!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难道强贼来了,我们大伙儿不应该齐心协力对付贼人,而任人宰割吗?”
“呃….”
老者似乎被问住了,沉默了片刻,猛然爆发:“我说徐王氏,你不要再这里胡搅蛮缠了,我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总之,我不会拿全庄人的性命开玩笑的!徐林今天必须得死!你且退了下去!”
“你这恬不知耻的女人,要不是当年看族长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而收留了你们,你们还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人群中,枯瘦老者,大骂道。
“哈哈哈!”女子一阵狂笑,道:“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自私自利的小人,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出卖了自己的良心!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要是敢烧死我儿,我就去冀州苏护老侯爷哪里状告你们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若是苏老侯爷不管的话,我就去朝歌告御状!”
“好!好!你去告!你去告!点火!”老者大怒道。
“我看你们谁敢!”女子怒喝道。
“将她推开!”老者不耐烦的命令道。
这时过来几个壮硕的村民,架起徐王氏,将其丢在了一边。
徐王氏娇俏的身体,就像一片残叶一般,飞出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正在此时,被吊在树上的徐林,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身躯一抖,猛然睁开了双眼。
就在他刚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打起一个炸雷,紧接着一道紫色的闪电,凝聚着天地之威,直奔他的头顶劈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