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车的婆子恭敬地在车窗的帘子前说道:“四小姐,到了!”然后把脚凳摆好,素雨和芷月前后踩着脚凳下车来,随后回身伺候宛可笙下了车。
走进大门,穿行在多条走廊里,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婢女,敛色屏气垂立一边。宛可笙一到跟前,婢女们恭肃严整行安道福,跟前生,如出一辙。
那时候的她,内心极度茫然恐慌。此刻想来,大夫人本是能够先吩咐人来教会自己礼节,抑或是林源县宛家也可有人点拨于她,但就是没有人这样做。
全然不理会自己在下人跟前遗失脸面,由着人说野孩子就是野孩子,完全没有丝毫礼节!宛可笙想起以前,淡淡一笑,却不理会一直向她施礼的丫鬟们,直接跟着带路的婢女向前走去。素雨和芷月见如此,齐步追了上去。
“快看!那个就是四小姐呢!”
“长得挺标准的呢!仪态也端庄!不是说在乡下生活的吗?”
“就是啊!千金就是千金!没有因为环境变故而方寸大乱!”
宛可笙并不理会这些言论,径自来到芙蓉院的正门,恭候在一边的小丫头已经殷切地挑开帘子,看她们走来,恭敬着笑脸喊了一声“四小姐好!”
宛可笙对着那小丫头微笑着点头回应,走进正屋。
素雨和芷月跟着一路进来,只见屋子里一片金碧辉煌,流光溢彩,顶上悬着的吉祥如意在红木八角宫灯上用黄金镶成,房间里那紫檀木架大理石屏风,颗颗蓝宝石点缀其间,其他家什无一不是红木与花梨木,精雕细琢,奢侈豪华。
从林源县来的两个丫头看得都呆了。
在她们看来,只怕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如此富丽堂皇,对宛可笙来说理应最具威慑,然而她却对这样漂亮的陈设无动于衷,只见她慢慢走向前,平淡无比地向坐在正中央的老妇人行礼问安:“可笙见过祖母,母亲和二位婶婶。”
上一任宰相宛昭兴中年腾达之时撒手西去,他的夫人杜氏因此忧伤成疾,便于休养,搬离了主宅单独住进了别院。
回来后担心触景生情,索性舍弃主屋,搬进了相对僻静的芙蓉院,从那以后极少理会府中事务。
前世里,祖母杜氏尽管默不作声,少于人前走动,但待人理事,态度一贯端正,向来不会偏袒某一方,因此宛可笙对她一直颇有好感,遗憾老夫人体弱多病,没等到宛可笙当上皇后就已过世。
杜氏身穿金丝福寿纹样的紫色缎缂丝大袄,头上戴着中间缀着一颗翡翠的秋板貂鼠昭君套,在屋子正中的暖榻上坐着,看宛可笙悠悠仪态,微微点点头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宛可笙听着这话,心里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前世,她回到宛府就在默默寻找亲娘。
可是,丫头奴才们要么闭口不答,要么说是病死的。
随后,她还去宛成峰面前试探求证,父亲也告诉她,亲娘的确是病死的。然而,直到她被打入冷宫,被废手脚的时候,她才知晓,原来——
“你那死鬼母亲,蠢笨如猪,哈哈,你还不知你那死鬼娘是怎么死的吧?不妨告诉你,她是吃了我娘亲手调制的桂花糕才一命呜呼的,可你却视我娘为长辈,待我如亲姐,呵呵,你瞧,这世上怎会有你们这样的白痴?”
宛可卿大声叫着,神情扭曲,面上满是得意和讥笑,见宛可笙猛然直起身体,一脸惊愕与不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宛可笙,宛可卿顿时觉得长久以来的压抑和痛恨都得到了纾解,顿时她望着宛可笙狂笑不止!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的母亲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你们害死的?是不是?你再说一遍!给我再说一遍!”宛可笙盯着宛可卿,一遍遍地问着。
其实她将宛可卿方才的话听的很清楚,心底也已然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的母亲不是死于病患而是被毒害了……
一滴泪珠从宛可笙红红的眼眶里溢了出来,这模样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