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诺骂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是认真,认真的态度就好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容不得出半点失误的认真,这世上估计将骂人都做得如此认真的除了他估计神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从多年前三十万族人一夜消失殆尽,他被佛祖救下的那一刻君诺就知道从那一刻起他肩上将扛起的是什么。从那时起这个世界容不得他退缩!
而五年前佛祖牵着他的手闲庭信步穿过长安佛道来到佛门的那天,君诺就知道因为佛祖他所面对是什么样的对手。那一刻这个世界将容不得他失败!
他就是在走钢丝,而他身体的两旁便是万丈深渊,稍有失误便是万劫不复,不能退也不能失败。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很真。因为认真可以减少失误所以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习惯了认真,就好像此时的骂人一般,他脸上看不见愤怒只有认真,这纯属是习惯使然。
客栈内今日人特别多君诺最后一句被提高了数倍分贝的骂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里距离边关极近纷争斗殴是常有的事情,人们都习以为常。但谁会错过这等热闹,所有人很自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酒杯夹着菜眼睛盯着君诺这边瞧个不停。
那两位公子哥,被称作“三哥”的在家里排行老三叫李慕,另一位是最小的老四叫李屹山。两人从家到关东村一路飞扬跋扈令人咂舌,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路上得罪的剑客与游侠不计其数。
但两人都仅仅是修炼到灵心境却是能毫发未损走到这里,其中猫腻明眼人一看便知:因为他们姓李。在神州姓李的人无数,但仅仅凭着一个姓氏就能让那些炼魂境的游侠与剑客丝毫不敢还手的,整个大陆就那一家。
哪家?当然是西蜀李家。
李慕与李屹山一路过来抗着李家大旗从南到北横冲整个神州大陆,所到之处凡是知道他们姓氏的人全部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完事那些人还得陪着笑脸往自己屁股上贴。
从西蜀到边塞何止千里,他们骄傲、嚣张、跋扈。这种感觉很好很强大让他们浑身舒坦。
但此时被整个客栈的人看着自己被人骂,他们觉得这很没面子,这感觉很不爽。君诺的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是对李家荣耀的亵渎,是对家里那位君临天下的大伯的一种侮辱,所以此刻他们很愤怒,看着君诺的眼神更是如同看一个死人一般。
李屹山在家里最小,平时被长辈惯着,从老大到老三一直都被长辈们叮嘱着要让着这位弟弟,所以从小到大他的脾气就很火爆。长这么大更是第一次被人问候自己母亲,这如何忍得了,脸上气血翻涌一片通红,双目圆睁几欲喷火,看着君诺说道:“三哥,这小子刚才骂我们娘了,我要揍死他!”
李慕的性格却与李屹山截然相反,平时阴狠惯了,不提这一路过来用一个姓氏就吓死无数人的招数,在西蜀被他阴死的商贩甲士,娘家少妇就是不计其数。
相传当年有外地人到西蜀问道:“李家三少爷到底有多阴狠?”
西蜀人无人敢回答,只听得暗中有人回道:“知道阴山有多高有多长吗?”其阴狠由此可见一斑。
李慕对于自己兄弟俩的几斤几两最是清楚不过,自己平日喜爱流连花坊青楼,有着家里的那位大山,他那里会去寻思修炼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个弟弟更是娇生惯了哪有什么上进心,没别的爱好就爱斗个蛐蛐这能有个屁的出息。
眼前的这位少年虽也是灵心境但明显比自己两人含金量要高得多,所以此刻的他虽然愤怒但却是理智的将李屹山拦了下来,对着李屹山说道:“没事,哥哥今儿不搞死他,回头认你做老大。”
说完看着君诺怒极冷笑,笑声中透着丝丝阴冷说道:“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哪里人吗?”李慕再次用上了这一路屡试不爽的法子。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药药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君诺的身后,小手紧紧的拽着君诺身上那件破旧的汗背心,一双素手因为用力而变得更加的苍白。被这两人追了这么远的路,她当然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历,此刻的她心里十分纠结:到底该不该亮出身份。
但一想起平时哥哥一直教自己:做人要谦逊,不能以出身为自己方便作筹码。她又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言起来。
就在药药还在犹豫之时就听君诺语气依然认真,但认真的意味已经变得有些少,多了几分轻佻的意味说道:“听两位神经病的口音,好像带着蜀腔,西蜀的?”
这回两人没有再去与君诺纠结带着侮辱意味的“神经病”一词,因为按照平时的戏剧顺序,此时应该轮到李屹山接话了。
只听得李屹山一脸骄傲,为了能够让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他的声音很大,比起刚才君诺的那句骂声更大:“老子是西蜀李家的!”
这句话说完李屹山脸上的傲色与跋扈更浓了,李慕单手握着腰间的短刀,一脸冷笑他在等着看整个客栈以及眼前不长眼的小子的反应。
西蜀李家四个字一出,整个客栈顿时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一个名字——琴帝。西蜀就一个李家,而且西蜀就一个琴谷。在这片大陆上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就是琴谷,而琴谷便是与剑阁、佛门以及药王宗并称神州四座大山的豪门巨擘。
琴谷弟子行走世间时一般只通报琴谷的派名,唯独琴帝嫡亲子弟才会以李家身份自立,这是一种骄傲。很明显这两人便是当今四大宗师之一琴帝的子侄。
“咣当……”一连数声清脆的碎裂的声音在客栈内响起,那是酒碗被吓得掉在地面上的碎响声,客栈内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刚刚惊得无法言语的人群开始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恶名远播的李家三公子顿时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坐得靠近李家两位少爷身边的几人已经哆嗦着身子如躲瘟神一般迅速的挪了地儿,深怕等会殃及到自己。
而整个大厅内看着那个今日踢到铁板上的穷酸少年的眼光也变了,跟之前李慕的眼神一样如是在看一个死人。
对于客栈内所有人的反应,李家二少爷很是满意,就连一向阴狠的李慕脸上的冷笑也灿烂了几分,他眯着眼等着那不知死活的小子跪下来舔着自己的鞋子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
可是等了好久李慕并没有等到如期而来的跪舔,只听到了一句:
“那又如何?”
李慕以为自己听错了,李屹山在掏耳屎想着重新确认一遍,而整个客栈里的人的目光已经彻底无神,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从这少年说出这句话开始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又如何?”简单的四个字,放在平时没有什么,但此时这四个字却是用在了琴谷,用在了当今四大宗师琴帝的身上就得有些什么了。
这有的只有死亡。
能如何?即使其余三位大宗师谁能将琴帝不放眼里!所有人此时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已经是个死人的穷酸少年是个从大山里出来的草莽,他更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敬畏。
“那又如何?”意思很简单:琴谷的又怎么样,很不起么?
此时的李家二位公子真的怒了,他们不想怎么样,只想眼前的这位少年变成死人。所以他们同时抽出了腰间的短刀,雪白的刀刃上寒光渐起,阴寒逼人。
刀身厚实刚硬,却不断的颤动,一声声不可捉摸的音律轻轻响起,正是琴谷正宗心法九音魔雷决。
音律刚起,李慕与李屹山双手持刀,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朝着君诺与药药压了过来。
就在所有人恍惚之时,白昼明亮的客栈大厅内,瞬间变得金黄一片,金色映着每个人的脸颊犹如着了一层古铜。
数道金色的佛家真言从君诺身体内缓缓流出,在两片寒光前轻轻转动,形成了一座用佛家真言组成的高墙。
药药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君诺的声音,惊讶的掩住了红唇,这一刻她只感觉这个身影很高大,很安全,那道佛光很温暖。
“咣当……”看着那位少年身体内涌向出来的佛光,这一次客栈内所有的酒碗尽碎,却是不见倒吸的凉气的声音,因为所有人都被这佛家真言惊得愣在了那里。
愣神的片刻之后,所有人的脑海瞬间被震惊所替代,因为这道佛光里的佛家真言根本不是寻常佛家僧侣可以拥有的。
如此精纯的佛家真言唯独长安里那位当今佛门首座活佛衣休的关门弟子才能与之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