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严中午回到家里,在玄关脱去鞋和外套,来到里屋,看到安婕躺在床上对着乔丽丽的剧本沉思,罗严放下背包,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婕也不看他,说:“随便什么都行。”
罗严问:“身体可感到好些了?”
安婕点点头。
中午罗严做了番茄炒蛋,蚝油生菜,宫保鸡丁和一个鲫鱼豆腐汤。
罗严给安婕盛了一小碗饭,看着她吃,安婕没吃多少。
罗严问:“是不是我做的菜味道不好?”
安婕说:“不是。是我的胃口不好。”
罗严说:“医生说,你身体太虚了,要加强锻炼,不如我下午不去上学,我们去奥林匹克公园晒晒太阳,散散步。”
安婕看着罗严说:“你还是上学吧,不用麻烦。”
罗严说:“那哪行,你吃不下饭我看着难受。或者我们晚上出去吃,换个口味,我知道西京有一家饭店斋菜做得很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安婕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会说:“罗严,晚上我要去打工了,今天是周二,我当班。”
罗严冷冷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觉得你能站六七个小时不晕倒?”
安婕说:“咖啡厅的工作没那么辛苦,我可以找到很多机会靠着休息。”
罗严从她脸上收回视线,语气温和的说:“安婕,我去过很多次,你没有多少时间休息……,我不明白,你没必要这么拼命,把身体养好再去复工就是了。”
安婕摇摇头:“你不懂,我已经受到很宽松的待遇了。这么轻松的工作我再干不来,我还能干什么?如果我像前天病的那么严重,让我去工作我也不会去的。既然说要去,我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清楚,没有问题的。”
罗严一时无法辩驳,安婕的性格沉稳笃定,虽然在他看来过于强调独立自主,却绝不突兀鲁莽,为了颜面争胜逞强。可是看着心爱的女人拖着病体在大众面前劳碌,只为了可怜透顶的薪水,是对自己自尊的严重挑战。他也不允许自己说出那种“不要去工作了,我给你钱”浅薄的话,他明白那是对安婕最大的冒犯,会为自己引来灭顶之灾。他犹疑了,身体仿佛被撕成两半。
罗严纠结了半天,强烈的自尊和对安婕的心疼占了上风,忍不住说:“我明白工作对你很重要,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看着你在那劳累,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安婕神色凛然:“罗严,你还没有理解工作对我有多重要。到西大以后,至今我还没有花过父母一分钱,我工作不是为了生活,可以由着性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去睡大觉。我工作是为了生存,生命底层的人,不去工作就是自杀。每分每秒对我们来说都是重要的,尊严正从此体现。我十分晓得你的心思,大可以依附你,你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我获得物质上的丰厚。有些话早说晚说都是说,不如提早说明白,安婕不会选择那样活着。无论我和你走到哪一步,我必须有选择有节制的对你索取……”说到这里,安婕忽然低下头,不再看着罗严,“如果无选择无节制的接纳你全部的宠爱,最终的结果逃不过被腐蚀被锈蚀,我会被你毁掉。你现在也许不懂,以后一定会懂。你既然选择了我,就必须允许并支持我独立,不要有什么男儿柔肠,女人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生命很坚韧。我这样的女人缺少娇柔和可爱,没什么意思,不会跟你撒娇要糖吃,我希望你早早的明白,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罗严面无表情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茫然望着虚空,一言不发,似在慢慢琢磨消化安婕的话,然后他悄悄把脸偏了偏。
安婕看得出来他在伤心,她不愿软化态度,自己不近人情的话,不仅把罗严至今为她做的努力一笔勾销,也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爱情的火焰,虽然自己和人疏离惯了,也觉得这次对罗严做得尤为决绝。也许她自小生活与严密的掌控和严格的调教中,拘束约束如囚笼般的日子令她再受不起罗严诚谨的供养。况且罗严情况的特殊,更应该提早让他醒悟。即使现在不明白,恨她绝情,以他的聪颖和悟性,也许用不了就会明白她的苦心。
揪心的沉默中,罗严忽然用冷冰冰无感情的声音说:“我确实不懂吧,以后会不会懂谁知道呢?但我现在不懂,没必要装懂。我只知道你现在身体不适合工作,要在家休息,需要人照顾。通过工作宣布独立,我理解,但没必要如此急迫仓促。我是选择了你,所以必须以我的方式爱你,不请你配合但请你理解,我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眼里只有你,我看不见其他的东西,请你原谅我的目光短浅!”然后淡淡的说:“我今天不会允许你去工作。”
安婕听完,仿佛受到很大打击,呼吸滞重,疲惫不堪站起来,回到卧房去了。
罗严胡乱吃几口饭,嘴里嚼着米粒若有所思。
下午罗严没去上课,在客厅里守着安婕,对紧闭的卧室门发呆。
三点半,安婕从卧室出来到浴室洗澡,在沙发上浅睡的罗严一下醒过来。安婕是要和他对抗到底了,在卧室梳妆打扮,罗严看着她,两人呕着气谁都不说话,换衣服的时候,安婕也不避嫌,当着罗严的面脱掉睡衣,罗严这才转过脸出来,站到玄关,铁塔似的挡住门口。
安婕换好衣服拎着包走出卧室,看到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的罗严,有一丝惊愕,随即低下头,朝罗严径直走过去。
“求你让开!”
“回去吧,安婕。你过不去!”
安婕眼眶湿润,推着罗严,哪里推得动,她又挥拳打他,却和没打一样。
“你这样都快站不住了,怎么可能工作?”
安婕忍着眼泪道:“你让开好不好,罗严?如果你真的爱我……”
罗严心针扎似的痛,什么也不说,就是不让。
正闹得不可开交,罗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罗严不看,手机响了很长时间才挂掉,随即再次响起。罗严意识到对方有急事,匆匆掏出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着实吃惊不小,是卓监事打来的。
卓正越是荣兴集团监事会的重要成员,也是罗严父亲罗炯冰身边的亲信,罗炯冰虽然有秘书和助理,但一些重要而且私密的事,都是交给卓正越去做。他找自己,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告诉。
会不会是父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