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严内心如沼泽烂泥般的朽败心情,无人可以诉说。他孤身一人和罗家两个哥哥及他们的母亲争斗,被排挤,被放逐;他竭尽全力维护林玉最后的尊严,拥抱着这个枯瘦如柴神志恍惚却在睡觉时也要珠玉满头金饰满身的女人,让她靠着他肩头入睡;他跑到美国肮脏的公寓里,把不省人事鼻孔出血的妹妹送到医院,强制她戒毒,然后对林玉说,小天只是发了高烧,接着妹妹出车祸,怀孕流产,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他不生气也不责骂,咬着牙一滴泪也不流,他对自己说,小天只是想爸爸了,他会让她好起来,就算把他的身体烧得只剩骸骨,他也要做到。
不知多少人羡慕罗严的人生,他们认为,有这样一个有钱的老爹,就算妈妈是二奶,是小三,那又如何,他最不缺的就是常人最为匮乏的东西,他应该感到满足啦。没有人知道,除了罗严自己明白,属于他的人生牢笼是一个什么东西。同样没有人知道,罗严到了二十一岁,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童子身,没有和任何女人发生过关系。那些不比他富有的富家子弟,见面时常有人问他,睡过多少啦,罗严摇摇头,他们说,你怎么可能比我少,我都睡了这么多啦,然后伸出两只手,两只脚,再摸摸眼睛上的睫毛。
女人,尤其是美女,对罗严这种人来说,仿佛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罗严不否认他有些朋友的确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他也不否认自己只要愿意,不会比他们差。罗严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每次想要彻底放纵自己,随心所欲享受生活,他总会想起罗小天,曾经他认为妹妹是世界上最纯真可爱的人。他不禁想到假如自己也和罗小天一样,罗炯冰会怎么看待他。即使不在罗炯冰身边,他深信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通过某种方式传到罗家。他要比那两个罗家大哥还要节制自己的行为,克制自己的欲望,提升自己的才能。
他相信罗炯冰希望他的女朋友是学历高,资质聪颖,容貌靓丽那种。罗严的身边,来来往往也都是这种女孩,只是这种女孩通常非常矜持,大家闺秀,罗严在感情上,天生处于被动一方。无论多么喜欢,简单一句“我喜欢你”在他看来却字字如金,没有出过口。
直到他遇见春天小鹿般娇俏可爱的陈彦飞,在原野上向他懵懂的撞过来,嘴里嚼着鲜嫩的小草,毛茸茸的头和耳朵反复蹭着他胸怀。罗严发觉人的心居然可以跳得这么快,呼吸居然可以这么急促。
我喜欢她,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那段日子,罗严快要疯了,社团活动时每天和她相处,她身上的清香秀发的洗发水味成了他的兴奋剂,她每个玩笑每个笑容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尤其大大明亮的眼睛短暂的盯着他,都让罗严浑身燥热冲动不止。
我喜欢你啊,你靠得太近我会受不了。
陈彦飞喜欢挑逗罗严,是因为大家都说社长有个美如天仙的女朋友,青梅竹马,没人能分开他们。
陈彦飞就喜欢这种专一笃定的男人,但她这种喜欢不是爱慕,只是觉得这种男人可爱,好玩,和他们玩会有安全感,不用担心走火,把自己玩进去。
一般的人帅钱多陈彦飞当然也和别的女人一样,像花痴似的流口水。可罗严人太帅钱太多就不好办了,陈彦飞先知先觉的认为不可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其中的鸿沟绝不是能够跨越的。
所以她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结果玩得越发开心。
终于有一天,罗严下定决心,他实在忍不住了,对陈彦飞假说有个会,让她来某处会面。陈彦飞到了后发现就她一个人。坐在罗严开往西京最豪华餐厅的车上,陈彦飞一路有说有笑,说要吃什么东西,喝什么酒,是不是可以见到某个明星。到了地方,被请到私密的包厢,两人点菜吃饭,罗严不说话,陈彦飞一个人说单口相声,说着说着她终于明白了点什么,也就不说话了,一个笑容也挤不出,呆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中间侍者送进来一大捧令她头晕目眩的鲜花,一朵朵娇艳欲滴,妍丽得令人心惊。罗严接过来,递给她,她浑浑噩噩抱在怀里。
沉默了大约十多分钟吧,陈彦飞鼻子被花粉弄得发痒,打了个喷嚏,她眨眨眼,眼睛红红,感到被羞辱似的,低沉声音问道:“罗严,你什么意思?”
这和罗严设想的就不对,他慌了,说没什么意思。
“你把我当什么?”
“什么当什么?”罗严一愣。“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说你倒是什么意思?”
罗严那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可到了喉咙口,罗严发现这句话如果是逼出来的,那就一点说服力一点浪漫动心的感觉也没有了,成了某件事的借口。罗严不明白陈彦飞心里有什么疙瘩,于是他沉默了。
陈彦飞火噌地就上来了,她不是能忍住话的人,说:“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这样,可我一直认为罗严你不是!今天呢,你也是那样的人!”把花往地上一扔。
罗严一下明白了,愕脑的闭上眼,稍倾睁开眼幽幽望着在那里气鼓鼓不看他的陈彦飞,说:“你误会了。”
陈彦飞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盯着他。那意思是,你解释啊,停下来干嘛!
罗严紧紧攥住手心,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在这种目光,抱着这种情绪的人面前,一切言语都是狡辩,毫无效力,但他还要说,必须说,“我很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
罗严预想的那句“陈彦飞,我喜欢你,想和你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变成这句被阉割的,毫无感情张力可笑又无奈的话,罗严的心颤抖的疼。
“那你原来那位怎么办!”陈彦飞几乎没等他说完,就问道。
罗严已经有点气愤,回道:“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骗谁呢?你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样的人身边没有蜜蜂蝴蝶围着转?还是你根本就觉得见一个爱一个,不爱了就没关系太正常了?”
罗严第一次觉得陈彦飞火爆的个性和机关枪似的说话方式非常讨厌。
想和陈彦飞谈恋爱的心情早丢到喜马拉雅山上去了,他决定挽回自己的尊严,把自己的隐私当做盾牌和武器,他认为这会非常有威力,他迎着陈彦飞圆瞪的双眼,义无反顾的冷声道:“我不知道平日我给你的印象如何,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是个说谎的人,那些谣传我有多少女朋友,或是说我多么专一,我从不去理会,因为我认为在别人嘴里的我不是真的我,在别人眼里的我才是真的我,所以我做我行,你们看到的就是我做过的,我没有做过的,你们也看不到。你说我骗你,我再怎么解释你都不会信的,至少在今天,我只想请你认认真真回想我的所做,我如果有一个情真意切的女朋友,难道你们不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难道你们听不见我们通电话?难道我不会带她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难道我每天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和你们泡在一起,就为了过家家似的搞剧场?实话告诉你,我不仅现在是单身,以前是单身,甚至一直都是单身,正儿八经的初恋都没有,到今天还是处男,我自己都觉得活得太可悲了,可生活就是这么让人身不由己!你以为我活得潇洒快活,那是你以为,就像我以为你是个活泼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