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霍拉德元帅遇刺身亡后,沃沃特也开始变得不平静起来。莱特先生土生土长在沃沃特数十年,见惯了沃沃特的每一张面孔。这十多天以来,他明显感到沃沃特的陌生面孔越来越多,而且这些陌生的面孔下都散发着相同的一种气质。这种气质是什么呢?他也不好说,总觉得这些人的每一个站姿,每一个移动的动作都是那么的相同,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他们两腿都后脚跟并拢,脚尖微呈八字,头不动,平视前方的两眼都跟随着同一个目标移动——住进哥特式小楼的那个特异中年男子。而莱特先生又发现,他们虽然都有相同的气质,却明显不是一路的人,他们相互之间并不交谈,反而相互之间隐隐警惕之意。
沃沃特这些陌生人的到来,哥特式小楼里的那中年男子仿佛没有丝毫察觉,生活依旧如故的枯燥无味,脾气依然暴躁如常。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在妻子面前多了一份曾经少有的柔情。
而中年男子的妻子自从一批又一批的陌生人来到沃沃特之后,脸上挂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自从霍拉德元帅遇刺,银河联邦一分为三后,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所以自从听到霍拉德元帅遇刺这个震惊整个银河系的消息之后,他对脾气暴躁的丈夫更加温柔,对调皮捣蛋的儿子也多了更多的关心。
中年男子在听到霍拉德元帅遇刺身亡的消息后,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愤怒,也并未表现出更多的惋惜,仿佛听到一件事不关己的消息,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意料之中的结果”。接踵而来的一个接一个的银河联邦政府的消息,中年男子却并未保持从前的淡漠,而是态度恶劣的破空大骂:“凯德*拉斐尔和裴迪亚斯这些混蛋,把好好的一个联邦政府居然搞到四分五裂,混蛋,都他妈混蛋。好容易在霍拉德元帅的带领之下才结束了数百年的混乱战争,却被你们这帮混蛋转眼之间就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混蛋。切科夫*科拉德,卡尔*狄雷士,你们这两个统帅都是干什么吃的?裴迪亚斯,奥本海默,你们这两个混账王八蛋,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银河帝国乱几百年还不甘心,你们还要让他更乱吗?”中年男子的妻子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发疯似的丈夫扯开嗓子泼口大骂。
中年男子似乎仍不解气,一把扯开了衣领的口子,双手在钢化玻璃的桌子上猛捶了起来,任由妻子如何的抱住他,都不能让他住手。直到手下的钢化玻璃化成一块块散落的碎片,割得双手鲜血淋淋才颓然无力的坐回椅子,任由流着的妻子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硬噎的安慰:“已经这样的结果,你也别想太多了”。
中年男子满脸的疲惫,长叹的说:“是啊!结果已经这样了,我又能怎么样么?元帅虽是军事上的天才,可还是不喑政治的人啊!要是早急流勇退,帝国何必弄成现在这样子。切科夫和卡尔这两个自以为事的笨蛋,当了人家手里的枪还不自知,真是笨到家了。”
妇人满脸吃惊的问:“你是说?”
“人类几千年的历史早已明白不过的告诉世人,不管什么朝代,什么主义,权利的角逐从未停止。人其实和动物求食的本能一样,为了得到更多‘食物’和更多资源,自然会想方设法的进行搏斗。而特别是一个新政权才开始建立之时,这种争斗会更加激烈。太阳系中曾经古老的中国,就早已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这个道理。可惜世人大多都执着权利带来的好处,而忽视了它的危险”。
妇人惊骇的说:“你是说霍拉德元帅是被……”
中年男子颓然打断了妻子话:“这还重要吗?”
妇人叹息着说:“是不重要了。只是可惜了你和霍拉德元帅他们数十年的浴血沙场”。
“是啊!几十年来的忙碌,一切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几十年啊……”想到曾经的辉煌岁月,中年男子刚毅的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微笑。只是一想到霍拉德元帅身死,如今联邦政府的四分五裂,就觉一股剜心之痛,声音低沉的轻轻说:“临走之前,我就劝过帅元,让他激烈勇退。当时帅元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说如今大局虽定,可战事并未真正的结束。为了整个帝国,哪怕有天他身遭不测,他也毫不后悔。毕竟他无愧于帝国,尽力了。”
“霍拉德元帅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英雄”。妇人发出由衷的赞叹之声。
“是啊!元帅自然是一个无人能及的英雄”。中年男子叹息着说:“可是元帅不明白,战争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可战争之后,必然也会留下无穷无尽的仇恨。无论帝国的军队如何的强大,都不能消除一些殖民星球心中潜在的仇恨之心。果不其然,战争尚未结束,有的殖民星球就已对元帅发出了仇恨之音。尽管当时联邦政府和殖民星球摄于元帅在军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无人敢有轻举妄动。可一旦战事真的结束,元帅的命运就已注定”。
听丈夫说起元帅的悲剧人生,中年妇人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甚至感到恐惧。她不知这种不安是怎么来,但心里仿佛也感到丈夫命运也会成为另一个悲剧。直到如今银河帝国内三方势力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点,越来越多拥有军人气质的陌生人涌入沃沃特,她终于知道那天还是来了。
中年男子对逐渐逼近的危险和压力仿佛视若无睹,只是淡淡的开着玩笑说:“不知谁看得起我,第一个来看我”。妇人紧紧抓住中年男子的手,感情复杂的说:“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他们不一定能找到我们。”
“走?”中年男子丝毫不理会妻子满腔的柔情,厉声大喝:“你让我逃走?这是一个军人做的事吗?对军人来说,死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没勇气面对死亡。既然我的结局已经注定,那就应该由我自己给这结局画上一个终结的符号”。
“希尔呢?希尔怎么办?他还是一个孩子?”
中年男子心中一软,随即一咬牙,心中有复刚强的说:“他是将军的儿子,就应该懂得如何在战乱中生存下去,你带他走吧!”
“走?”妇人凄然的笑着说:“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是他们不了解真正的夫妻,真正的夫妻应该是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我好容易在数百亿人群中找到你,怎么会留下你独自一人”。望着多少年过去,早已双鬓陈霜的丈夫,不禁回想起曾经的少女时代,满脸柔情的说:“自从我们在那雷雨天相遇的开始,我就感觉到这是我们前世的缘分。哪怕你说话时的粗暴,都带着一种无法抵挡的魔力,让我不可自拔。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魂牵梦绕的天使之音,没有丝毫的做作和虚假,那怕过了三生三世,它还是依然会在我的灵魂深渊响起”。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开始无言的拥抱着,苦笑着叹息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要的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中年妇人轻轻凝听着丈夫那一颗不知还能跳动多久的有力心脏,轻轻的说:“你知道吗?自从在帝国公园你说了那句话之后,我就发誓我永远不离开你了,永远不会离开你”。中年男子挠着头,想不起自己在帝国公园说什么重要的话。妇人向是提醒式的轻轻说:“你说,‘什么爱你一万年,这都是骗人的鬼话。可世上绝大部分人又喜欢听这样骗人的鬼话。哪怕明知这是万万不能的。我想的是,我若爱一个人,只求百年足已。人一生本就匆匆数十载,又何必用今生的誓言作来生的束缚’”。中年男子大笑呸了一声,说:“我当时只是听到克拉科在园林东边低声细语说什么爱你一万年,心中有些鄙视他这种作为一个军人的虚伪,便说了那样的话”。中年妇人笑了,说:“是啊!那句话就像被嚼了千万遍口香糖,听着实在让人生厌”。
结局既然早已注定,那便坦然面对注定的结局。中年妇人自从知道结局后,心中反而坦然,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调皮捣蛋的儿子。中年男子摸着儿子虎头虎脑的头,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爱之色,怕吓着他似的说:“再过一会,埃德蒙叔叔会在海德华航空港接你,你要好好听埃德蒙叔叔的话。他会好好照顾,直到你中学毕业”。
小男孩儿明显没心理准备,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中年男子厉声喝道:“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男子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妇人抱住儿子,强忍住流下的泪水,柔声说:“孩子,从今天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要记住,你是托里*冯*迪拉克的儿子,以后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不能给你父亲丢脸”。
一提起父亲的名字,小男孩儿脸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刚毅,重重的点了点头。中年男子沉声命令:“弗朗西斯卡,你送他去航空港。然后……你也乘时空梭离开吧!不要再回来了”。弗朗西斯卡跟随他们几年,知道这天终于还是来了。她眼圈略略泛红的点了点头,拉着小男孩儿的手缓缓的走出哥特式小楼大厅。
“爸爸……妈妈……”小男孩儿刚被拉出门,立马就甩脱了弗朗西斯卡的手,向冲回大厅。只是在中年男子严厉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任由弗朗西斯卡拉着他的手离开了。
中年妇人望着空荡荡的哥特式小楼,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中年男子却朗声大笑道:“该走的走了,再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他掏出从不离身的离子手枪不断擦拭,眼中锋芒逼人的说:“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最先撞到我的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