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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踪

位于中云州中部的九玄山巍峨高大,直入天际云霄之中,半山腰到山顶前壁立千仞,常人不仅难以攀高上顶,站在山脚下也难见山顶真容。

山阳处有一湖泊,连绵百里,名曰麟泽。湖中密布大小岛屿数十个,星罗棋布。湖边北面上有一临湖古城,名曰凌波城。时至今日,此城已有着千年历史。

城中店肆林立,来往商旅颇多,街道两边满是小商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整日都是人山人海的,热闹繁华。大名鼎鼎的修真世家风家,便是在此城中。

城北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坐北朝南;朱漆大门口两边摆着一对威武雄壮的麒麟铜像,挂在门头上的横匾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金漆大字:“风府”。

四个身着青衣且皆是背着一柄长剑的年轻人,分成两排,每排两人,相对而立于门口石阶下的两边。

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五六岁大的孩童,从街角处转出,朝风府而来。这男子,正是今日风家族长风离山。

两人才走到门口,站在门外的那四个年轻人立刻一整衣袍,对风离山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说到:“老爷。”。

“嗯”中年男子对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后,牵着那孩童往院中径直走去。绕过大门后的照壁,就见一灰衣老者迎了上来,嘴里说到:“老爷,天玄门的玉阳真人来了,正在大堂等您。”。

中年男子闻言之后皱了皱眉,随即转头对那小孩笑笑,道:“啸儿,你自己去玩吧。”。小孩很懂事的点点头后,转了个身往别处去了。

目送小男孩离开后,风离山立马往正堂方向大步而去;灰衣老者赶忙跟上,紧跟其后悄声道:“老爷,玉阳真人突然下山,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能出什么大事?”风离山说完沉默起来,闷头往前而去。

最近风离山不断收到线报,不少修真世家和散仙被一股神秘的势力所灭。其中不少和正派皆是有着渊源的。

风离山心中隐约觉得,这次他的老朋友玉阳下山,只怕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来到正堂上,见一老道正坐到里面,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眉宇间却是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老道白须银发,却满脸红光,精神矍铄。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不知玉阳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风离山满脸笑容,对老道拱手行礼后,坐到了主位上。

老道放下手中茶杯,对他微微一笑,捋了捋自己的长须道:“风老弟不必客气,你我相识百年,何需如此多礼。”。

“可是道兄新收的弟子?”风离山颌首间,瞄了一眼老道身后的年轻人道:“道行不浅,年轻有为啊。”。语毕对那年轻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风老弟过奖了,贫道前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玉阳老道不想再客套,直奔主题而去,收起笑容沉声说到:“最近消失已久的魔教,怕是又在中原五州出现了。”。

“怎么?发现魔教弟子的行踪了吗?”风离山心头一跳,脸色依然无惊无愕,淡淡问到:“在哪里?”。

“没有发现。”玉阳一声轻叹,眉宇间带着丝丝愤恨,道:“但已有几个修真家族被灭门了,岳家,王家还有姜家,都被灭了。做得都是干净利索,不留一丝痕迹;且手段狠毒,惨不忍睹。”。话越往后,藏在眼底深处的担忧就又重了几分。

风离山静静的听他说完后,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问到:“需要风家做什么?”。

“如今危机初显,已是人人自危,惶恐不安。”玉阳蹙眉,斩钉截铁道:“山上避难,这是我和掌门师兄商议后的决定。”。

风离山微微一愣,没有接着回答。他思忖良久后挤出一个微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真不能走。”。

说着双目环视着四周,把正堂里的每一件摆设都看了一眼:“风家的列祖列宗在这,风家的魂也在这。”。

玉阳闻言一怔,紧盯着他脸上的坚忍,动了动唇却始终一言不发;渐渐的浮现了敬佩之色。

两人都是多年的深交,玉阳自然知道风离山打定的主意是很难改变的,于是一牙咬一跺脚站了起来。

“好,我这就回山,请掌门立刻派人下来护卫风家。”说完不等对方答应,便拂袖而去。跟着他那个青年对风离山微微行礼后,追了出去。

望着玉阳渐行渐远的背影,风离山笑着微微摇头道:“玉阳还是如此急躁。”。

语毕,他突然紧锁起了眉头,眼中浮现几丝紧张。一直垂手站在他身后灰衣老者察觉不对,赶忙上前急声问到:“老爷,你怎么流汗了?”。

风离山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门外出神;许久才微微张唇,吐出几个字:“鲁叔,去把啸儿带来。”。

名叫鲁叔的灰衣老者见他面色突显严肃认真,顿觉不妙;他也不多言,应了一声就赶忙出门而去,不一会把之前的那个小男孩给带了进来。

“鲁叔,你去门口盯着。”风离山挥挥手,对老者叮嘱道:“千万别人让靠近正堂。”。老者点点头,再次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

“啸儿,十方神通的基础功法,你可在练?”风离山对那男孩招招手。男孩把头一点,跑到他身边站定,得意洋洋的道:“爹,孩儿不敢松懈,日日有练。半月之前我打通了全身经脉,如今三百六十一个穴位都能顺利的吸收天地灵气了呢。”。风离山闻言后摸了摸他的头,眉头依旧紧皱着。

小男孩偏头望着他,心中泛起一阵狐疑;往常对自己总是笑呵呵的父亲,今日看来怎么如此严肃?

他目带困惑,凝视若有所思的父亲许久后,见父亲眉宇间有淡淡愁云,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一般,便问到:“爹,怎么了?”。

“没什么。”风离山又摸了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有些泛黄,且封面上还沾有不少暗红色污渍的无名小册子,端详几眼后递给他道:“爹今天要把祖传的《十方神通》传给你。”。

男孩身子一颤,瞪大眼睛,迟迟不敢伸出手去接书。

十方神通威力巨大,在修真盛行的十方玄界中,是数一数二的大神通。就连当今正道第一大派天玄门的天玄九境,与之相比也稍有逊色。

据说十方神通乃是太古玄神遗物,共分为十层,练成第一层就能随时随地驾驭天地灵气为己所用,练到顶层便威力奇异,移形遁影无所不能;更有传闻说练到顶层之人可开天辟地,亦能使天地俱灭。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对此秘籍垂涎欲滴;而风家先祖们为了保全这本秘籍,也付出了许多沉重的代价。

这些风灵啸是知道的。

他从三岁开始修行起,就一直想一睹此秘籍阵容,可父亲总是说丢了。往日传他的,无非也只是一些基础功法,传说中记载在秘籍里的那些撼天动地的高深神术,一一没有传授。

今日见本已丢失的秘籍就在自己眼前,他一下子就懵了,心中疑惑更多了几分,怔怔问道:“爹,您不是说这书丢了吗?”说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沉迷于追求力量。你还小,没必要只想着修行。”风离山淡淡然一笑,道:“但是今天爹改变主意了,想把此书交于你保管;不过你得答应爹,十六岁之前千万别翻开此书,十六岁后你才可随意翻看。”。

顿了顿声后,他又道:“你要记住,过于的追求力量,只会落得擅刀剑者死于刀剑的下场。”。

风灵啸虽满脸都是似懂非懂的神色,却也在稍加思忖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风离山望着他眉宇间浮现的坚定,露出满意笑容,把小册子毫不犹豫的递到他手中:“切忌,千万别让外人看。”。

“孩儿记住了。”风灵啸立马把小册子,往自己怀里塞去;生怕晚了一秒,就有人来抢夺一般。但脸上却尽是欢喜之色。

风离山站起身来,转身盯着摆在身后翘头案上正中处的那把断剑,若有所思的道:“还有此剑,也要传你。”。

那断剑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剑身长一尺二,宽一尺,四四方方的。断口光滑平整,剑无吞口。刃、柄浑然一体,浑身上下锈迹密布,难看至极。

“啊!”风灵啸脱口惊呼,方才褪去一会的疑惑再次爬上眉梢,惊呼道:“爹您怎么了?”。

此剑名曰八荒,乃是风家先祖风云轩机缘巧合所得,至于之前是否就是断剑,因年代久远已无人可知。只知道当年风云轩用此剑斩杀凶兽无数;在过去几次正魔大战中,此剑又斩杀了许多魔教高手,就连万天望和月盈夫人这种道行深不可测的魔人,还有名声大噪的血影堂堂主,也都成了此剑的剑下鬼。

一时间,魔人皆谈剑变色。时至今日,诸多魔徒邪人听到“八荒剑”三字后,身子也会不由自主的抖上三抖。

将其称为天下第一不世神兵,也不为过。

只是时至今日已几乎没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神兵“八荒”,居然是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罢了。

风离山沉默着,自顾自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黑布,把断剑从刀架上取下,轻抚几下,就用黑布将其包裹起来:“明天我会让鲁叔送你上九玄山,让你拜入天玄门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使风灵啸有点不知所措,双目中尽是无知和不解,他撇撇嘴问道:“父亲这是为何?”。从小在修真世家长大的他,年纪虽然不大,却也有世家子弟的通病,那就是以自家绝学为傲,对别的门派法门深有不屑。

“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就对我说,她希望你长大后做一个绝世高手,一个超越风家历代先祖的修真高手。而一个真正的高手,是应该虚怀若谷的。”风离山看穿了他的心思,再次坐回椅子上后,对他耐心解说道:“天玄门是天下第一正道大派,能做天玄弟子是你的荣幸。十方神通也不是完美无瑕,能学到别家所长,取长补短绝非坏事。”。虽说得轻松,眼中的紧张却越来越重,额上汗珠也越来越多。

风灵啸也不傻,看父亲的样子似乎大难临头一般,让他也有些焦虑,又急声问到:“父亲,倒底怎么了?”。

风离山不再吱声,把断剑递给他。风灵啸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双手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中一沉,身子险些往前倾倒。勉强站稳后,他赶忙把断剑抱在怀里,不肯再松手。

“别弄丢了。”风离山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风灵啸不再多问,只是带着无限的狐疑应了一声后就退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房间而去。心中不断揣度,是不是有人要来抢夺这两件传家宝?

他前脚才离开正堂,风离山就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两字:“快逃!”。看到这张连署名都没有的纸条后,他眉宇间的紧张和焦虑更重了几分,眼中的惊疑亦是如此。

入夜后,圆月升至空中,为黑暗带来一丝光明,也为凌波城披上了一层薄霜。

城外麟泽边,婆娑树影中。

十几个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目带凶光的双眼的黑衣人摩拳擦掌,欲欲跃试。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因沐浴在月光下而变得银白的凌波城城墙后,急不可耐的眼神便会从眼眶中呼之欲出,还有丝丝兴奋夹杂在其中。

为首那个矮胖汉子,看着这十几个黑衣人道:“当今风家族长资质平平,道行低微,如此大好的机会,且能放过?我等今夜就杀进城去,抢了神通秘籍。”。

语毕,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欢呼了起来,只有站在矮胖汉子身后的那个黑衣人,皱眉问道:“首领,此地距离天玄门不远,不像姜家岳家一般,地处正道势力不及之地,不会有事吧?”。

“天玄门算个屁!”矮胖之人轻声一哼,讥讽道:“他们都在山上不在城中。等他们发现赶来,我们已经血洗了凌波城了。”。说着右手一震,臂膀上泛起阵阵青光;透过青光,隐约可以看到他手中握着一把古怪兵器,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弯弯的刀身居然是双刃。

“去吧弟兄们,让你们的法器尽情的饮血吧!”他用手中兵刃一指凌波城方向,低吼道:“城中居民,一个不留!”。话音刚落,那十几个黑衣人身影一闪,似一匹匹饿狼,争前恐后的往城中而去。与此同时,湖上黑暗中,又闪出十几道人影,追随着那些黑衣人们往城中而去。

风府中,风离山在正堂里呆坐了许久,连晚饭都没吃,他一直锁紧的眉头就没打开过。不停的在心中暗自思索着,早晨出门查账时,是谁把那张写着“快逃”两字的纸条,悄无声息的塞入他的袖中的。

一阵微风吹来,大门发出咯吱声响;屋外晃动的树影下,似乎有什么潜伏在其中。

许久之后,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蹙了蹙眉,脸颊肌肉一颤后,站起身来对着门外大喊:“鲁叔!鲁叔!”。脸上的困惑,被惊慌失措瞬间取代。

“什么事?”鲁叔闻言后,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让仆人家丁全起来,然后快去叫醒啸儿,让他带上我给他的东西来这。”风离山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而去,嘴里喊着:“我感知到几十个高手正在城中屠杀百姓。”。

“啊。”鲁叔惊得心头一跳,不敢怠慢,赶忙按他的吩咐去办事。

风离山站到了院子正中处,负手而立。脸上的惊慌失措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畏和愤怒。

不一会,所有的家丁和仆人手持各式兵刃在院中集合完毕。风离山一挥手,道:“城中有魔人在屠杀百姓,你们现在就出府迎战。见到这些屠夫便杀,不许手软。”。

“是!”家丁们齐声大喊后,冲天而起,身影化为各色光芒,朝着凌波城四处飞去。

不一会后,城中嘈杂四起,隐约可以听到其中还伴随着阵阵惨叫。

鲁叔带着揉着朦胧睡眼的风灵啸,来到他身边。

“爹。”风灵啸打了个哈欠,问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话才说完他也听到了院外的喊杀声,睡意顿减。

见他背着断剑八荒,风离山问到:“重吗?”。风灵啸见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背后的黑布上后,立即摇头道:“不重!”。

风离山对他点了点头。风灵啸则是傻傻的一笑。

紧接着,风离山的脸色忽地变得严峻起来,赶忙对鲁叔道:“带少爷上山避难。”。

就在这时,前院外传来几声乒乓声,他一个闪身,站到了风灵啸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接着几声闷哼传来,同时还有几个风家弟子从垂花门外飞出,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几个弟子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子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了。连呻吟都没有一声,就已断气了。

空气中本还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下子浓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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